第164章 发烧的小羊

　　第二天上午，郑棠刚打开校医室的门没多久，就听到了一个有些虚弱、但又带着点熟悉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报告……”

　　她抬头，看见宋洵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有些干，平时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没什么精神，微微耷拉着。

　　他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印花T恤，看起来比平时更单薄，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郑棠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担忧和隐秘兴奋的情绪取代。

　　她立刻站起身，脸上换上恰到好处的关切：“宋洵？你怎么了？快进来坐下。”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想去扶他。指尖触碰到他裸露的小臂，皮肤传来的热度让她眼神暗了暗。

　　“姐姐……”，宋洵的声音有点哑，带着鼻音，“我好像……发烧了。头好晕，嗓子也疼。”

　　他乖乖地被郑棠扶着，坐到诊疗床上。身体因为不适而微微发抖。

　　郑棠的手很自然地贴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很是灼人。

　　“是在发烧，温度不低。”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安抚的意味，“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昨晚……就觉得有点冷，没在意。”宋洵吸了吸鼻子，老实地回答，“早上起来就变这样了。”

　　他仰起脸看她，因为发烧，眼尾有点红，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依赖。“姐姐，我好难受……”。

　　这副毫无防备、因病而显得格外脆弱的样子，瞬间击中了郑棠内心最阴暗的角落。她需要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脸上温柔的表情。

　　“别怕，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热。”她收回手，转身去拿体温计和听诊器，借此平复一下翻涌的心绪。

　　她拿着电子体温计走过来：“来，量一下体温。”

　　宋洵顺从地张开嘴。

　　等待体温计读数的几十秒里，室内很安静。

　　郑棠就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点冷冽的、像是雪松的香气，这让他因发烧而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点。

　　“嘀”的一声，体温计响了。

　　郑棠拿出来看了一眼：“38度7，确实烧得不低。”

　　她拿出听诊器：“把T恤拉起来一点，我听听肺音。”

　　宋洵脸上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害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把T恤下摆拉到了胸/口以上，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身和薄薄的腹肌。

　　郑棠的眼神沉了沉。她冰凉的听诊器头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宋洵被冰得轻轻哆嗦了一下。

　　“深呼吸。”郑棠的声音依旧平稳专业。

　　宋洵配合地深呼吸。

　　郑棠移动着听诊器，仔细听着。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的皮肤，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宋洵的心跳乱上一拍，也让郑棠心底的野兽满足地低吼。

　　“肺部没问题，应该是普通病毒性感冒。”郑棠收起听诊器，示意他可以放下衣服了。

　　她走到药柜前，配了几种药，又拿了一瓶矿泉水。

　　“先把退烧药吃了。”她把药片和水递过去，“然后去里面的观察室躺下休息，你需要补液，得挂点水。”

　　“啊？要挂水啊……”，宋洵有点不情愿地皱起脸。

　　“听话。”郑棠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烧这么高，光吃药好得慢，而且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宋洵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哦……好。”

　　他吃了药，然后跟着郑棠走进里间的观察室。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床，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

　　“躺下吧。”郑棠说。

　　宋洵脱了鞋，躺了上去。床单带着凉意，让他滚烫的身体稍微舒服了一点。

　　郑棠动作熟练地给他扎好压脉带，消毒，然后一针见血地完成了静脉穿刺，贴上胶布固定好。

　　整个过程又快又稳。

　　“好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郑棠调整好滴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我在这里看着。”

　　“姐姐……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宋洵有些不安地问。

　　“不会，今天上午没什么事。”郑棠看着他，“睡吧。”

　　也许是药效上来了，也许是确实太难受，宋洵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因为发烧，脸颊还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异常乖巧。

　　郑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的睡颜。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

　　他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就在她的领地内，因为她的照顾而安然入睡。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都泛起一种战栗般的满足感。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几厘米的地方，几乎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她很想摸上去，很想用力掐住，留下属于她的印记。

　　但她最终只是收回了手。

　　不急。

　　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心里默默地想。

　　这只发烧的小羊，已经自己走进了她的笼子。

　　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

　　宋洵睡得很沉。

　　药物和发烧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呼吸均匀，只有偶尔因为不适而轻轻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未完全安稳。

　　郑棠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有离开。她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手机，只是沉沉地看着他。

　　目光像无形的触手，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他轻颤的睫毛，他因干燥而微微起皮的嘴唇。

　　观察室里很安静，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还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宋洵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有些迷茫，聚焦后，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郑棠。

　　“姐姐……”，他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郑棠立刻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她的掌心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肩胛骨的形状和皮肤的热度。“还在输液。”

　　宋洵乖乖躺了回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郑棠看了看输液袋，“快结束了。”

　　她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桌子旁，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根医用棉签：“口渴了吗？你嘴唇很干，先润一润，还不能大量喝水。”

　　她拧开瓶盖，将水倒在棉签上，然后俯身靠近他。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宋洵愣了一下。他能清晰地闻到郑棠身上那股冷冽又好闻的气息，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

　　郑棠的动作很轻柔，用湿润的棉签小心地涂抹他干裂的唇瓣。

　　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不适，宋洵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郑棠的眼神暗了暗。她的指尖稳稳定格，棉签上的水珠滋润着他的唇缝。

　　“好点了吗？”她问，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嗯……”，宋洵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跳莫名有些快，“谢谢姐姐。”

　　棉签移开。

　　郑棠却没有立刻直起身。她的目光落在他被水润泽后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

　　那目光好似有一种实质的热度，让宋洵觉得被看过的地方有些发麻。

　　她终于直起身，将剩下的半瓶水递给他：“现在可以小口喝一点了。”

　　宋洵接过水瓶，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两人皮肤一触即分，他却觉得碰到的地方像被烫了一下。

　　他小口喝着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他偷偷抬眼去看郑棠。

　　她已经坐回了椅子，恢复了平时那副清冷温和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瞬间极具存在感的凝视只是他的错觉。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郑棠问他。

　　“好多了，头没那么晕了。”宋洵老实回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也没那么烫了。”

　　“退烧药起效了。”郑棠看了看时间，“这瓶滴完就可以了。回去后记得按时吃药，多休息，多喝温水。”

　　“知道了，姐姐。”宋洵点头，看着她，“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郑棠淡淡地说。

　　这时，输液袋里的液体终于见底。郑棠熟练地帮他拔掉针头，用棉签压住针眼。

　　“按一会儿，不出血了再松开。”

　　宋洵照做，自己用手按着棉签。

　　郑棠开始整理用过的医疗物品。她的动作有条不紊，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

　　宋洵看着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眼前的校医姐姐对他很好，很温柔，但偶尔……就像刚才俯身给他润唇的时候，会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一种被牢牢锁定的、无处可逃的错觉。

　　但这感觉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好了，可以起来了。”郑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洵松开棉签，针眼已经不再流血。他穿上鞋，站到地上，虽然还有点虚弱，但比来时好了太多。

　　郑棠把配好的药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递给他：“药拿好，说明书在里面。”

　　“谢谢姐姐。”宋洵接过药，犹豫了一下，“那个……医药费……”。

　　“从你校园医保里扣了。”郑棠说。

　　“哦哦，好的。”宋洵松了口气，随即又扬起笑容，“姐姐，这次多亏你了。等我好了，一定好好谢谢你！”

　　郑棠看着他恢复了些许神采的眼睛，唇角微勾：“怎么谢？”

　　宋洵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卡壳了一下，然后挠挠头：“我……我请姐姐吃饭！吃大餐！”

　　“好。”郑棠应下了，“我记着了。”

　　宋洵笑起来：“那说定了！姐姐，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

　　宋洵朝她挥挥手，拿着药，脚步还有些虚浮地离开了校医室。

　　门被关上。

　　郑棠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刚才宋洵躺过的病床上，床单还留着微微的褶皱。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触碰他嘴唇和肩膀的触感，温热，柔软。

　　还有他接过水瓶时，那短暂的一下碰触。

　　她慢慢收拢手指，仿佛要将那转瞬即逝的触感牢牢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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