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临行

　　三日时光，在“寒寂洞”那永恒不变的幽蓝寒意与楼主浩瀚精纯的本源灵力滋养下，缓缓流淌。对木晓而言，这短短三日，却如同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漫长洗礼。

　　楼主的疗伤，远非寻常医者所能比拟。她那蕴含着“秩序”本源之力的灵力，不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复着木晓体表那些触目惊心的外伤与断裂的骨骼，更深层次地滋养、稳固着他近乎崩溃的经脉与丹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魂魄本源与生命精气的亏空。那些因强行引爆“钥匙”之力、又被黑色残片强行梳理而留下的、更深层的暗伤与能量冲突隐患，也在楼主高屋建瓴的引导与调和下，被逐一抚平、理顺。

　　木晓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几乎报废的身躯，正在以一种远超想象的速度“重生”。皮外伤痕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泛着健康光泽的皮肤。断裂的骨骼在灵力的包裹下，以更坚韧的方式重新接续、愈合。干涸的经脉如同被甘泉浸润的河床，重新变得宽阔、坚韧，灵力在其中流淌，带来温润蓬勃的生机。丹田之中，那团本源灵力，在吸收了楼主部分精纯灵力与自身炼化的温和“钥匙”之力后，不仅壮大凝实了许多，色泽也从淡金色偏向于一种更加内敛、浑厚的金灰色，散发出沉稳而强大的波动。

　　更重要的是，他对体内几股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苏醒的契约印记，如同一位威严而温和的“君主”，稳稳坐镇于灵魂与血脉深处，以其蕴含的“秩序”之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整个力量体系。《九锁镇灵诀》的三道“锁灵印”，在经历了失控暴走的冲击与黑色残片乌光的“梳理”后，结构似乎发生了某种极其细微、却更加玄妙稳固的变化，彼此间的三角循环更加高效、坚韧，对体内力量的“镇”、“锁”、“炼”之能，以及对伤势修复的辅助，都远超从前。淡灰力量在调和、抚平了失控能量后，似乎也吸纳、同化了部分“蚀”毒的混乱特性与黑色残片的冰冷死寂，变得更具“韧性”与“适应性”，流转间，隐隐能中和、转化更多类型的异力冲击。

　　至于那庞大的、被“蚀”毒污染的“钥匙”之力，虽然依旧蛰伏，但木晓对其的感知、引导、乃至极其缓慢的炼化能力，都显着增强。契约印记的存在，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立起了一座灯塔，让他能更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守钥”本源暗金光与“蚀”毒暗红污染的区域，引导“锁灵印”与淡灰力量，进行更有针对性的压制、炼化。虽然距离真正净化、掌控这股力量还遥不可及，但至少，他找到了一条虽然艰难、却切实可行的道路。

　　而怀中那枚再次沉寂、却隐隐与自身产生更深层次、更难以言喻“共鸣”的黑色玉简残片，则成了木晓心中最大的谜团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倚仗。他知道此物诡异，在关键时刻曾“救”他一命，但也必然隐藏着难以预料的危险。楼主似乎对其有所察觉，却并未多问，只是目光偶尔扫过时，会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三日后的清晨，木晓盘膝坐于寒玉台上，最后一次引导灵力完成一个大周天循环，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带着淡淡金灰色光晕的气息。他睁开眼，双眸之中，金芒内敛，神光湛然，虽未完全恢复全盛时期的锋锐逼人，却多了一种历经生死、洗尽铅华后的沉静、深邃与难以撼动的坚韧。

　　他动了动手脚，感觉身体虽然仍有些虚弱，气血也未完全充盈，但行动已无大碍，体内灵力充沛，流转顺畅，战力至少已恢复了六七成，且根基之扎实、力量掌控之精微，犹胜从前。

　　是时候了。

　　“看来，恢复得不错。”楼主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窟中，依旧是那袭素白衣裙，眸光平静地打量着木晓。

　　木晓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多谢楼主再造之恩。弟子已恢复大半，可堪一用。”

　　楼主微微颔首，也不废话，素手一扬，数样物品悬浮于木晓面前。

　　第一样，是一枚非金非木、入手温润、雕刻着流云与细雨图案的深蓝色令牌，正面以古篆刻着“听雨”二字，背面则是一片空白。“此乃‘听雨令’，乃我楼核心弟子身份凭证，亦是一件高阶防御与通讯法器。激发后，可形成护体灵光，抵御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三次。其内封存着本座三道神念烙印，在云梦泽范围内，可感应到大致方位，危急时可向本座发出一次求救信号。然此令一旦激发，你之位置亦会暴露，需慎用。”

　　第二样，是一个巴掌大小、样式普通的灰布储物袋。“此袋中，有中品灵石五百，下品灵石三千，各类疗伤、恢复、解毒、辟谷丹药若干，皆为炼气期适用之上品。另有符箓百张，以防御、隐匿、遁逃为主。一套可自行变换样式、颜色，并具有一定隐匿气息功能的‘百变衣’。以及……一份关于云梦泽东部、流波山周边地域的详细地图与势力介绍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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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样，则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暗金色、表面有细密云纹、散发着奇异空间波动的丹药。“此乃‘隐息丹’，服下后，可在一个月内，完美隐匿你之真实修为于炼气六层左右，并改变自身灵力波动特质，非化神期修士或特殊探测法宝，难以看破。药力过后，需间隔三月方可再次服用。你此行身份特殊，此丹可助你减少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

　　第四样，却是一枚手指长短、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冰晶雕琢而成的短梭，梭身内隐隐有淡蓝色的寒气流光转动。“此乃‘冰魄梭’，一次性法宝，激发后，可化作一道极致寒光，威力堪比金丹中期修士全力一击，足以重创乃至灭杀金丹初期。然催动需消耗大量神魂之力与精血，且一击之后，梭毁人伤，非生死关头，绝不可动用。”

　　最后，则是一枚看似普通、边缘有火烧痕迹的焦黑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叶”字。“此物，你贴身收好。若在流波山附近，遇到持有类似木牌、且能以特定灵力激发其上‘叶’字产生共鸣者，可为可信之人，或可提供些许帮助。然人心难测，即便持有信物，亦需保持三分警惕。”

　　楼主将每样物品的用途、限制一一说明，条理清晰，显然早已备好。

　　木晓郑重地将所有物品收起，尤其是那枚焦黑木牌，他小心地贴身放好，心中明白，这恐怕是楼主通过某种隐秘渠道，为他安排的、可能来自“隐庐”或叶知秋旧部的潜在助力。

　　“你的新身份，名为‘林岳’，乃云梦泽东部一小修仙家族‘枫林谷’林家出身，资质中上，因家族资源有限，外出游历，寻求突破筑基机缘的散修。相关身份背景、家族信息、乃至部分记忆片段，已封入这枚‘幻形玉’中。”楼主又取出一枚温润的白玉，点在木晓眉心。一股清凉的信息流涌入，包含了“林岳”的相貌（可通过“百变衣”微调）、年龄、性格、大致经历、家族成员、修炼功法（一部普通的火属性炼气期功法）等详尽资料，甚至还有一些“林岳”的日常习惯与口头禅，可谓天衣无缝。

　　“枫林谷位于流波山以西约八百里，是一处灵气尚可的山谷，林家在当地小有名气，与周边几个小家族、小门派素有来往。你以此身份活动，较为自然。到达流波山区域后，如何行动，与何人接触，皆由你自行决断。本座只要求两点：一，保住性命，尽可能提升实力，寻得‘净魂琉璃炎’线索；二，暗中留意、探查‘影蚀’在当地的踪迹与图谋，但切忌打草惊蛇，若有发现，优先以保全自身、传递消息为重。”

　　楼主看着木晓，语气凝重：“记住，你此行首要目的是生存与成长，其次才是任务。流波山秘境，机缘与杀机并存，不仅来自秘境本身，更来自同行的各方修士。云梦泽鱼龙混杂，散修、家族、小门派、甚至一些不露行迹的邪修、妖兽，皆可能成为你的敌人。‘影蚀’既然能渗透听雨楼，在云梦泽必然也有据点。你需万分小心。”

　　“弟子明白，定当谨记。”木晓沉声应道。

　　“叶琴、王珂、沐晚晴三人，本座已另有安排。叶琴将前往‘隐庐’旧址，跟随莫怀远长老，系统修习医道与‘隐庐’传承，并暗中调查其祖父失踪与秦守拙勾结‘影蚀’的更多线索。王珂与沐晚晴，则会以历练为名，前往楼中另一处相对安全的秘境‘青木原’，磨砺修为，避人耳目。他们之安危，你无需过多挂念，专心自身即可。”

　　听闻同伴也有了相对稳妥的安置，木晓心中稍安。

　　“最后，”楼主顿了顿，目光深深看入木晓眼中，“关于你体内之力，关于那枚黑色残片，关于‘守钥’之宿命……本座所知亦有限。前路漫漫，迷雾重重，真正的答案与抉择，终需你自己去探寻、去面对。流波山之行，或许是你揭开迷雾一角之始。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朝洞外走去。“随本座来，送你离开。”

　　木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迈步跟上。

　　楼主并未开启“寒寂洞”正门，而是来到洞窟深处一面看似普通的玄冰壁前，指尖金光一闪，在冰壁上勾勒出一个繁复的淡金色符文。符文光芒大放，冰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条幽深、狭窄、不知通向何处的冰晶隧道。

　　“此乃本座早年开辟、直通主峰之外一处隐秘山谷的应急通道，知晓者寥寥。你由此离去，可避开大部分耳目。”楼主当先步入隧道。

　　隧道蜿蜒向下，寒气更甚，四周皆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人模糊的身影。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亮光，隐约传来风声与水声。

　　走出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位于两座陡峭雪峰之间的隐秘山谷，面积不大，谷中有一汪不大的寒潭，潭水清澈见底，却散发着刺骨寒意。谷口被浓郁的、终年不散的白色寒雾笼罩，看不清外界情形，显然也有阵法遮掩。

　　“此地已是听雨楼势力范围边缘，向东百里，便可出山，进入云梦泽东部丘陵地带。”楼主指向谷口方向，“你且服下‘隐息丹’，换上百变衣，以此地寒潭之水洗去身上‘寒寂洞’特有气息，便可离去。记住，离去之后，你便是‘林岳’，在拥有足够自保之力前，莫要轻易动用‘听雨令’，亦不要主动联系楼中之人。”

　　木晓依言，先服下那枚暗金色的“隐息丹”。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散开，他感觉自身的气息迅速内敛、变化，灵力波动也变得平凡、微弱，维持在炼气六层左右的水准，且带着一种陌生的、火属性的燥热感，与之前判若两人。接着，他取出那套“百变衣”，心念一动，衣物便自动贴合身形，化作一套寻常的、带有风尘仆仆痕迹的灰色劲装，样式普通，毫不显眼。

　　他走到寒潭边，掬起冰冷的潭水，仔细清洗了面庞与双手，又将外袍浸湿拧干，确保不留下丝毫“寒寂洞”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再次向着楼主，深深一揖：“楼主大恩，弟子没齿难忘。此去，定不负所托，必活着回来！”

　　楼主静静看着他，绝美的容颜在寒潭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她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是挥了挥衣袖。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起木晓，将他缓缓送向那被寒雾笼罩的谷口。

　　“记住，活着，便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楼主的声音，穿过雾气，清晰地传入木晓耳中。

　　下一刻，木晓的身影，已没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楼主独立寒潭之畔，望着木晓消失的方向，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身影缓缓淡去，如同融入了这山谷的寒气与雾气之中，再无踪迹。

　　隐秘山谷之外，是一条蜿蜒向东、荒草丛生的山道。木晓——此刻已是“林岳”，站在道旁一块青石上，回望了一眼身后那被云雾与阵法笼罩、已看不出丝毫异常的连绵群山。

　　听雨楼，暂时告别了。

　　叶师姐，王珂，晚晴，保重。

　　楼主，您的恩情，木晓（林岳）铭记于心。

　　他紧了紧身上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摸了摸怀中那些关乎性命的物品，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虽然蛰伏、却更加凝实强大的力量，以及手背上那枚温润的契约印记。

　　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决然，他不再回头，迈开脚步，沿着向东的山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初升朝阳洒下的、斑驳陆离的光影之中。

　　新的身份，新的征程，新的危机与机缘，就在前方。

　　流波山，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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