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意外“发现”

　　天色微明，晨雾尚未散尽，枫林谷内多数人仍在睡梦之中。木晓已悄然返回外谷老宅，迅速换下夜行衣，以“清洁术”抹去身上可能沾染的、来自废弃巷道与矿洞深处的尘土与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重新换上那身陈旧的粗布衣服，将修为稳稳压制在炼气四层，脸上也重新挂上了“林岳”惯有的、略带疲惫与木讷的神情。

　　他盘膝坐于蒲团，看似在调息恢复，实则心神外放，笼罩着老宅周围百丈范围，静静等待着“意料之中”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与隐隐的骚动声，便从坊市方向，朝着外谷这片偏僻区域蔓延过来。隐约可闻有人惊呼、有人喝问，还有林家巡逻弟子特有的、带着火属性灵力的呼喝声。

　　木晓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随即迅速敛去，换上一副被惊扰、略带茫然与好奇的表情，起身走到院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只见数名身着林家核心弟子服饰、气息精悍的修士，正押着两个浑身狼狈、衣衫破碎、脸上带着惊惶与痛苦之色的人，朝着内谷方向匆匆行去。被押解者，正是木晓昨夜“布置”的林三，以及另一名白天在坊市见过、同样名声不佳的炼气三层散修。林三脸色灰败，嘴角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双目无神，浑身微微颤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伤害。另一人也好不到哪去，手臂上有一道焦黑的灼伤痕迹，气息萎靡。

　　周围已有不少被惊醒的散修与凡人远远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那不是林三吗？还有王瘸子？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啊，看这样子，像是被人打了，还是触了什么霉头？”

　　“我刚才好像听到巡逻队的师兄说，在三号矿洞附近抓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还想跑！”

　　“三号矿洞？那不是封了吗？他们去那儿干嘛？找死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进去偷挖点‘阴煞石’卖钱吧？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看林三那样子，像是中了邪，该不会真碰到矿洞里的‘脏东西’了吧？”

　　“嘘！小声点！别乱说！”

　　木晓混在人群中，默默听着，心中了然。看来，他“布置”的现场起作用了。巡逻队发现了“潜入”矿洞附近、意图不轨、并且“不慎”触动残留“阴煞”、导致一人重伤（林三）、一人轻伤（王瘸子？可能是巧合撞上的倒霉蛋）的“窃贼”。这起“意外”事件，必然会引起林家的重视，尤其是对三号矿洞“阴煞”污染危险性的重新评估。

　　他没有继续凑热闹，转身回到了老宅。接下来的事情，林家自然会处理，而他需要做的，是等待，并继续扮演好“林岳”这个角色。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内谷的执事弟子前来外谷，挨家挨户传达家主令谕：因三号矿洞附近发生“不明修士潜入事件”，为防不测，自即日起，外谷所有炼气三层以上修士，需至内谷执事堂重新登记修为、近期行踪，并接受问询。同时，内谷将抽调部分人手，加强对各处矿洞、药田、以及谷口要道的巡查，外谷修士近期也需提高警惕，发现任何异常，立即上报。

　　一时间，外谷人心浮动。虽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三号矿洞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明修士潜入”、“加强巡查”、“接受问询”这些字眼，足以让这些本就生活不易的底层修士与旁支子弟感到不安与压力。

　　木晓也随着人流，来到了内谷执事堂所在的一座气派的青石大殿外。殿前广场上已聚集了数十名外谷修士，修为多在炼气三四层，高的也不过炼气六七层，个个神色忐忑，交头接耳。

　　执事堂的效率不低，很快便有弟子出来，按照名册，十人一组，唤入殿内问询。问询的内容无非是姓名、修为、住处、近期可曾离开枫林谷、可曾接触过可疑之人、可曾发现谷中异常等等，并有一名修为较高的执事，以神识略微探查被问询者，确认其身上有无异常灵力波动或“阴煞”残留气息。

　　轮到木晓这一组时，他平静地走进大殿。殿内上首坐着三名执事，居中一人修为已达炼气九层，正是白天在坊市见过、跟随在林月瑶身边的一名中年修士，姓赵，面容严肃。两侧各有一名炼气七层的执事负责记录。

　　“姓名，修为，住处。”赵执事声音冷淡。

　　“弟子林岳，外房子弟，炼气四层，住外谷西坡老宅。”木晓垂首回答，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

　　“近期可曾离开枫林谷？”

　　“回执事，弟子半月前刚从外面游历归来，之后再未离开。”木晓如实道。这与他“林岳”的身份信息吻合。

　　“可曾接触过林三，或今日被抓的另一人王横？”

　　“林三……见过，但不熟。王横，不认识。”木晓摇头。他确实“见过”林三，但昨夜是“单方面接触”。

　　赵执事目光如电，在木晓身上扫过，神识也同时笼罩而来。木晓体内“隐息丹”的效果完美运转，将真实修为与灵力特质伪装得天衣无缝，淡灰力量与契约印记也沉寂内敛，毫无破绽。至于那丝他刻意留在林三体内的、模拟“阴煞”的灵力，早已因其“中和”特性，在“引爆”林三体内症状后便自行消散，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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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执事探查片刻，未发现异常，便挥了挥手：“下一个。”

　　木晓行礼退出，心中微定。这一关算是过了，他的伪装经受住了初步检验。

　　然而，就在他随着同组之人，即将走出执事堂大殿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大殿侧门处，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正是大小姐林月瑶。她似乎刚刚从内堂出来，神色沉凝，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正低声对身边一名心腹侍女交代着什么。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殿中正在接受问询的外谷修士，在木晓身上……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那目光，并非审视，也非怀疑，更像是一种……若有所思的打量，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意味。

　　木晓心中一凛，但面上毫无异样，随着人群走出了大殿。是巧合？还是……这位大小姐，察觉到了什么？是因为“林岳”这个突然“归来”的外房子弟？还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连“隐息丹”都无法完全掩盖的、特殊的气息，引起了与“隐庐”可能有关的她的注意？

　　他不得而知，但心中警惕更增。这位林月瑶，恐怕比他预想的，更加敏锐，也……更加不简单。

　　问询持续了大半日，直到午后时分才结束。并未再揪出什么“可疑分子”，但紧张的气氛已然弥漫开来。木晓回到外谷老宅，继续他的“低调”生活，暗中则更加关注着内谷的动向。

　　当日下午，便有消息灵通之人传出，家主林震海震怒，下令严查三号矿洞事件，并指派大小姐林月瑶，亲自带队，于次日清晨，集合数名精通阵法、堪舆、以及对阴邪之气有所了解的家族客卿与精英弟子，对三号矿洞进行一次彻底的、深入的探查，务必查明“阴煞”源头与污染程度，并评估其对家族矿脉与安全的影响。

　　与此同时，关于“流波山”秘境的消息，也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据说，因为矿洞异变，林家内部对是否按原计划，派遣精锐前往流波山提前探查，产生了分歧。有人认为矿洞事大，应集中力量先解决内部隐患；也有人认为流波山机缘难得，不容错过，且秘境开启在即，提前探查至关重要。两派争执不下，最终，似乎是由林月瑶力排众议，决定探查矿洞与筹备流波山之行，同时进行！她将亲自负责矿洞探查，而流波山先遣队的组建与前期准备工作，则由其族弟、另一位炼气八层的精英子弟林峰负责。

　　“大小姐这是要两头兼顾啊……能行吗？”

　　“谁知道呢，不过大小姐向来有主见，实力也强，或许她真有把握吧。”

　　“我听说，大小姐好像还暗中请了外援，据说是她在一次游历时结识的、对阴煞邪气颇有研究的散修高人，不日就会抵达枫林谷，协助探查矿洞。”

　　“外援？可靠吗？别引狼入室啊！”

　　“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

　　听着坊间隐隐流传的这些小道消息，木晓心中飞速盘算。林月瑶果然雷厉风行，而且似乎对矿洞异变极为重视，甚至不惜请动“外援”。这“外援”会是“隐庐”的人吗？还是其他与“影蚀”对抗的势力？无论哪种，对他而言，或许都是机会。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关于流波山先遣队的组建。由林峰负责……此人木晓有些印象，是林家嫡系，天赋不错，但性格略显傲慢，功利心较强，在年轻一辈中，是林月瑶的有力竞争者。由他负责先遣队，林家内部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

　　“或许……可以设法，加入这个流波山先遣队？”木晓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相比起凶险未卜、且可能直面“影蚀”或“蚀”毒源头的矿洞探查，加入相对“正常”、目标明确的流波山先遣队，无疑是更安全、也更符合他“林岳”身份与“寻求机缘”人设的选择。而且，先遣队必然要前往流波山附近，这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提前抵达秘境区域，并借助林家势力，获取更多关于秘境、关于“净魂琉璃炎”、关于周边局势的信息。

　　但以“林岳”炼气四层、外房子弟、刚刚“归来”、毫无建树的身份，想要被选入由林峰负责、必然优先嫡系与精英的先遣队，难度极大。除非……他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或者，制造一个让林峰“不得不”考虑他的“理由”或“机会”。

　　机会，往往与风险并存。

　　就在木晓默默思量，如何“自然”地切入流波山先遣队之事时，当日晚间，一个出乎他意料、却又隐隐在他算计之中的“机会”，主动找上门来。

　　夜色渐深，老宅之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叩门声，不疾不徐，三轻一重，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木晓心中一动，这敲门声……并非林家巡逻弟子例行公事的粗暴，也非邻居串门的随意。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后，并未立刻开门，而是以神识悄然向外探去。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普通青色布衣、面容平凡、气息约在炼气五层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低眉垂目，看似毫不起眼，但木晓敏锐的感知，却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内敛，却与他怀中那枚焦黑木牌上“叶”字，产生微弱共鸣的、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隐庐”的人？还是叶知秋一系的暗线？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是通过林月瑶？还是……一直就在暗中关注着“林岳”（或者说，关注着每一个可能与叶知秋有关的人）？

　　木晓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模仿着“林岳”应有的警惕与迟疑，压低声音问道：“谁？”

　　门外男子同样压低声音，语速平缓：“可是岳少爷？奉大小姐之命，前来问话。关于白日执事堂登记之事，尚有细节需核实。请开门一叙。”

　　大小姐？林月瑶？木晓眼神微凝。她果然注意到了自己，而且这么快就派人来了？是怀疑，还是……另有目的？

　　他略一沉吟，还是打开了房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且与“隐庐”可能有关，见一见，或许能获得更多信息，甚至……找到切入林家核心事务的契机。

　　中年男子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关上门。他并未四处打量，目光平静地落在木晓身上，再次拱手：“岳少爷，冒昧打扰。在下林安，添为大小姐身边管事。白日执事堂匆匆一见，大小姐觉岳少爷气度沉稳，不似寻常外房子弟，且听闻岳少爷近日方从外游历归来，见闻想必广博。故特命在下前来，一是核实岳少爷归来途中所见所闻，可有与近期谷中异事、或流波山秘境相关之线索；二来……”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木晓，“大小姐近日为矿洞与秘境之事烦忧，欲广纳贤才，集思广益。岳少爷若确有见识才干，或可有机会，为家族分忧，亦为自身谋一前程。”

　　话说的很客气，也很官方。但木晓却听出了其中的试探与招揽之意。林月瑶这是……在筛选可用之人？尤其是可能对“阴煞”、“秘境”有所了解，或者身家清白、背景简单、易于掌控的外房子弟？

　　是丁，她既要应对矿洞危机，又要筹备秘境之行，还要平衡家族内部势力，手中可用、可信之人必然紧缺。像“林岳”这种突然归来、背景清晰（父母早亡，外房边缘）、修为尚可（炼气四层，不高不低）、又恰好在“敏感时期”出现的外房子弟，确实值得她关注一下。若能考察合格，收为己用，既能补充人手，也能在外房旁支中树立榜样，巩固自身势力。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木晓心中迅速有了计较。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受宠若惊，又带着一丝谨慎与茫然：“安管事言重了。弟子资质平庸，游历数年亦无所成，归来本只想安稳度日，何德何能，敢劳大小姐挂心，更遑论为家族分忧……”

　　“岳少爷不必过谦。”林安微微一笑，语气缓和，“大小姐看人，从不唯修为与出身论。沉稳、心细、见识，有时更为重要。岳少爷不妨说说，归来途中，可曾听闻或遇见什么不寻常之事？尤其是与阴邪之气、地脉异动、或是流波山附近传闻相关者？”

　　木晓知道，真正的“面试”开始了。他略作思索，便将自己“游历”途中（实为从河口镇到枫林谷一路见闻），精心挑选、加工、糅合了一些从“听风小栈”玉简中看来、以及自身真实观察到的信息，缓缓道来。比如黑风沼泽妖兽异动、疑似有邪修活动；某些坊市流传关于流波山“琉璃火窟”的零碎传闻；以及……他“偶然”听说的，关于“阴煞”之气，可能与某些古老邪阵、或地底阴脉泄露有关的说法（这其实是结合“蚀”毒特性与腐骨林见闻的推测）。他讲述时，语气平实，不添油加醋，但也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定的观察力与分析能力，符合一个底层散修艰难求存、不得不留意各方信息的形象。

　　林安静静听着，不时微微颔首，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显然，木晓提供的这些信息，虽然零散，但其中关于“阴煞”与“邪阵”、“阴脉”的关联推测，似乎触动了他。

　　待木晓说完，林安沉吟片刻，道：“岳少爷果然心细，这些信息颇有价值。不知岳少爷对阵法、堪舆，或是辨识阴邪之气，可有涉猎？”

　　木晓心中一动，知道关键问题来了。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弟子愚钝，于阵法堪舆一道，仅是略知皮毛，不敢言涉猎。至于辨识阴邪之气……游历时为求自保，倒是刻意收集、辨识过几种常见的毒瘴、阴气特征，但也仅止于粗浅。”

　　他这话半真半假。“林岳”确实不会高深阵法，但木晓本尊在听雨楼接触过《九锁镇灵诀》这等涉及力量本质封印的“阵法”，对力量流转、能量节点感知远超常人；至于辨识阴邪之气，有体内“蚀”毒与契约印记在，他对“混乱”、“阴邪”之气的敏感度，恐怕比很多专精此道的修士还要高。但他不能表现得太突出，适可而止的“粗通”，反而更符合身份，也更能降低对方的戒心。

　　林安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也不失望。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简，递给木晓：“此乃大小姐整理的一些，关于常见阴煞邪气特征、简易辨识法门，以及基础防护手段的摘要。岳少爷若有兴趣，可参详一二。三日后辰时，大小姐将亲自于内谷‘讲武堂’，召集部分有意为家族分忧、且通过初步考察的子弟，进一步商讨矿洞探查与流波山之行相关事宜。岳少爷可持此玉简前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木晓一眼：“能否把握机会，为大小姐分忧，亦为自身谋得一份机缘，便看岳少爷这三日的‘用心’了。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悄然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木晓握着手中尚带余温的淡青色玉简，望着重新关上的院门，眼中光芒闪烁。

　　林月瑶的招揽，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直接。这枚玉简，既是“考题”，也是“入场券”。三日后“讲武堂”之会，恐怕才是真正的筛选与分配任务的场合。

　　矿洞探查，还是流波山先遣队？

　　他需要好好权衡，并在这三日中，做好充分的准备，以“林岳”这个身份，展现出足够的、却又不过分的“价值”，从而争取到最有利于自己后续行动的位置。

　　夜色，愈发深沉。枫林谷的暗流，随着林月瑶的这番动作，似乎涌动得更加急促了。而木晓，已悄然置身于这暗流的中心，即将迎来新的挑战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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