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幽州暗影（中）

　　夜色如墨，掩盖了云澈潜行的身影。

　　幽州城墙高耸，青砖上爬满苔藓，透着股百年老城的沉郁。守城的士兵抱着长矛打盹，火把的光晕在城砖上晃出斑驳的影子。

　　云澈伏在护城河对岸的芦苇丛里，数着城墙上的巡逻队。三更天换岗，有一炷香的空当 —— 这是铁臂张用三壶烈酒从一个老兵嘴里套来的消息。

　　水面映着残月，泛着冷光。云澈深吸一口气，如游鱼般潜入水中。护城河的水带着腐叶的腥气，冻得他骨头发麻，但他不敢放慢速度，丹田气劲运转，硬生生压下刺骨的寒意。

　　接近城墙时，他猛地向上一蹿，右手扣住城墙砖缝，借着臂力快速攀爬。城砖年久失修，缝隙里长满青苔，好几次差点脱手。他咬紧牙关，指尖磨出鲜血，终于在换岗的号角响起前，翻上了城头。

　　“谁？”

　　一个刚醒的士兵揉着眼睛看来，云澈身形一矮，贴着城垛滚到阴影里，反手甩出一枚石子，精准地打在士兵的后脑勺上。

　　士兵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云澈拖起他的尸体藏进箭楼，换上他的兵服。这身衣服太大，套在身上松松垮垮，但至少能混过巡逻队的眼睛。

　　按照铁臂张给的地图，金面佛的府邸在西城的布政司街，那是前朝官员的旧宅，如今被金面佛占了。

　　走在空荡的街道上，青石板路泛着冷光，两侧的房屋大多黑着灯，偶尔有几家青楼还亮着暧昧的红光，传来丝竹和笑语，与这乱世的肃杀格格不入。

　　云澈低着头，尽量模仿士兵的步态，遇到巡逻队就低头行礼，倒也没被盘查。快到布政司街时，他拐进一条小巷，脱下兵服，换上夜行衣，像只夜猫子般窜上屋顶。

　　金面佛的府邸果然戒备森严，围墙高一丈，上面插着碎玻璃，墙角有卫兵来回踱步，灯笼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云澈伏在对面的屋顶上，观察着府邸的布局。正房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踱步。东西厢房也有灯火，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受伤了还不安分。” 云澈心里冷笑，看来金面佛也在为舆图的事烦心。

　　他注意到府邸后院有棵老槐树，树枝几乎伸到了围墙上。那里是卫兵视线的盲区。

　　深吸一口气，云澈如蝙蝠般掠过屋顶，落在老槐树的枝干上。树叶簌簌作响，惊动了树下的一条狗。

　　“汪！汪汪！”

　　狗叫声打破了寂静，卫兵立刻朝这边看来。

　　“该死！”

　　云澈暗骂一声，不再犹豫，借着树枝的弹性纵身一跃，翻过围墙，落在后院的草丛里。他就地一滚，躲到假山后面。

　　“什么人？”

　　卫兵举着火把冲了过来，在院子里搜查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只当是狗在乱叫，骂骂咧咧地走了。

　　云澈松了口气，从假山后探出头。正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的人影停住了，似乎在侧耳倾听。

　　他猫着腰，贴着墙根往正房摸去。廊下的灯笼晃着光，照得地面一片明亮，他只能借着廊柱的阴影前进。

　　离正房还有几步远时，里面突然传来金面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敢来报信？”

　　“大人息怒，” 另一个声音谄媚又惶恐，“那小子太狡猾，兄弟们追了几条街都没追上……”

　　“闭嘴！” 金面佛打断他，“找不到人，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去，把城南的‘钉子’都拔了，我就不信挖不出他的踪迹！”

　　“是！是！”

　　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绸衫的胖子低着头从正房出来，匆匆往后院走去。

　　云澈认出他是幽州城里的泼皮头子王三，平日里靠着金面佛的势力横行霸道，没想到竟是他的爪牙。

　　“城南的钉子？” 云澈心里一动，难道幽燕会在城南有联络点？

　　他不再犹豫，趁着王三离开，闪身钻进正房的窗下，屏住呼吸偷听。

　　“萧烈那边有消息了吗？” 金面佛问道。

　　“还没有，”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不过狼山卫的斥候已经撒出去了，估计明天就能有回音。”

　　“告诉萧烈，让他盯紧点，” 金面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别让无影楼的人抢了先。那东西要是落在他们手里，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是。”

　　“还有，” 金面佛顿了顿，“云家那小子，一定要找到。他既然敢潜入幽州，肯定是为了舆图副本。我怀疑…… 他身上有幽燕会的信物，能调动隐藏的人手。”

　　云澈的心猛地一沉。金面佛果然猜到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一枚小小的铜符，是老卒给的，说是幽燕会的联络信物。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有人！

　　云澈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短匕，匕尖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是无影楼的人！

　　黑影动作极快，短匕直刺云澈后心。云澈反应也不慢，猛地侧身，短匕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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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毒匕划破夜行衣，云澈只觉得伤口处一阵发麻，显然毒性很强。

　　“找死！”

　　云澈怒吼一声，断刀出鞘，直劈黑影。黑影不闪不避，左手成爪，抓向云澈的手腕，招式阴狠刁钻。

　　两人在廊下缠斗起来，动作都快如闪电，几乎看不清招式。黑影的武功路数诡异，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杀手的路数。

　　云澈不敢大意，将《铁衣劲》的气劲运转到极致，断刀舞得密不透风，护住周身要害。他的伤口在流血，毒性开始发作，头晕目眩，但他咬牙坚持着，丹田的气劲源源不断地涌出，压制着毒性的蔓延。

　　“铛！铛！铛！”

　　刀匕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动了屋里的人。

　　“外面怎么回事？” 金面佛的声音响起。

　　“大人，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沙哑的声音回答。

　　“废物！连个院子都守不住！” 金面佛怒喝一声，随即传来桌椅翻动的声音，显然是要出来查看。

　　黑影见状，眼神一厉，短匕突然变招，放弃攻击云澈，转而刺向他的眼睛。这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云澈不得不后退。

　　黑影趁机纵身一跃，翻上屋顶，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里。

　　“想走？”

　　云澈怒吼一声，也想追上去，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毒性彻底爆发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抓住他！”

　　金面佛带着人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云澈，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厉色：“云家的小崽子，果然是你！”

　　几个卫兵冲上来，想要按住云澈。云澈挣扎着挥起断刀，逼退卫兵，但身体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伴随着喊杀声。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金面佛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

　　“大人，好像是…… 粮仓！” 一个卫兵慌张地喊道。

　　“该死！” 金面佛骂了一声，看向地上的云澈，眼神阴晴不定。粮仓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失，但放着云澈也不行。

　　“把他关起来，严加看守！” 金面佛当机立断，“我去粮仓看看！”

　　说完，他带着大部分人手，匆匆离开了府邸。

　　几个卫兵不敢怠慢，用绳索将云澈捆了起来，拖进一间柴房，锁上了门。

　　柴房里阴暗潮湿，堆着些干草和劈好的柴火。云澈躺在地上，浑身酸软无力，毒性让他头晕目眩，意识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解毒，否则撑不了多久。

　　他挣扎着挪动身体，靠在柴草堆上，努力回忆着百草翁教他的解毒法子。百草翁说过，大部分毒药都能靠内力逼出，只是过程会很痛苦。

　　云澈咬紧牙关，运转丹田的气劲，试图将毒素逼出体外。气劲在经脉中运行，所过之处，如同刀割般疼痛。他浑身冷汗直流，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但他不敢停下。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微弱的光透了进来，映出一张年轻的脸。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拿着一个药瓶，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犹豫。

　　“你是谁？” 云澈虚弱地问道。

　　少年没说话，只是飞快地闪进来，关上门，将药瓶递给云澈：“快…… 快服下，这是解毒的药。”

　　云澈看着他，眼神警惕：“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爹是幽燕会的人，”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 他死在了野狼谷。铁臂张叔叔让我在城里接应，说如果你来了，就想办法帮你。”

　　云澈的心一暖，接过药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服了下去。药丸入口微苦，很快化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缓解了不少痛苦。

　　“谢谢你。”

　　“不用谢，” 少年摇了摇头，“铁臂张叔叔说，你是我们的希望。我这就帮你解开绳子。”

　　他拿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割着绳索。绳索很粗，割了很久才割断。

　　“你快走吧，” 少年说道，“金面佛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知道一条密道，能出城。”

　　云澈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少年不解。

　　“我还没拿到舆图副本。” 云澈说道，“金面佛肯定把它藏在府里了。”

　　“可是……”

　　“别担心，” 云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告诉我密道在哪里，等我拿到副本，就从那里走。”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密道在假山后面，掀开第三块石头就能看到入口。但你一定要小心，府里还有很多卫兵。”

　　“我知道。”

　　少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是我爹以前用的，能出入西厢房，或许能帮到你。”

　　云澈接过令牌，郑重地道谢：“等事情结束，我会去找你。”

　　少年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柴房。

　　云澈深吸一口气，运转气劲，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他握紧断刀，眼神坚定。

　　舆图副本，他必须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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