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水上暗影

　　凌晨三点零五分，老码头3号废弃栈桥区域。

　　陆涛和老张带领的八人行动小组，已借助夜色和水声掩护，完成了隐蔽部署。四人埋伏在栈桥上方残破的仓库阴影中，居高临下控制视野；陆涛、老张和另外两名水性最好的队员，身着全黑潜水服，借助水下推进器，潜伏在栈桥下方冰冷浑浊的水中，距离水面仅半米，通过骨传导耳机保持联络。

　　江风带着腥味，吹过锈蚀的钢铁和腐朽的木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主航道的航标灯有规律地闪烁，偶尔有大型货轮低沉的汽笛声传来，更衬托出这片废弃区域的死寂。

　　水下的能见度几乎为零。陆涛靠着手腕上的微型声呐屏幕，勉强分辨着周围结构——坍塌的桩基、缠绕的水草、还有沉入水底的垃圾。水温很低，潜水服也只能勉强维持体温。他调整着呼吸，让自己与缓慢的水流节奏同步，目光紧盯着声呐屏幕上代表栈桥墩柱的轮廓。

　　“各组汇报情况。”陆涛在通讯频道中低声说。

　　“控制组就位，视野清晰，热成像未发现栈桥及周边水面异常目标。”栈桥上方的队员回复。

　　“技术组，沈翊报告，海事监控显示，过去半小时有三艘小型船只经过外围水域，均未靠近栈桥。无线信号监测发现，栈桥东南方向约八百米处的水面上空，存在极微弱的、周期性定向信号，疑似无人机悬停监视，已标记。能量场监测……夏青博士报告，老码头γ节点残留场稳定，无异常波动，但水下……在你们正下方约十五米深度，声呐探测到一处模糊的、非自然形成的空洞回音，体积不小，可能是个水下隐蔽空间或沉没结构。”

　　水下空洞？陆涛心中一动。难道是“幽灵船”的隐藏坞位？

　　“收到。继续监控。”陆涛看了一眼潜水电脑上的时间：三点零九分。距离纸条上的“班次”还有八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得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栈桥上方偶尔有夜鸟飞过的扑翅声。

　　三点十四分。

　　“控制组报告，热成像发现目标！水面，东南方向，距离约三百米，有一个低矮的热源正在缓慢靠近，速度很慢，没有灯光！形状……不规则，不像普通船只，更像是……一堆漂浮物？”

　　“技术组确认，声呐捕捉到水下有物体移动，深度约五米，体积较大，移动轨迹朝向栈桥。无线电信号增强，疑似在靠近后切换了更高功率的短距通讯。”

　　来了。

　　陆涛握紧了手中的水下突击步枪。“水下组准备。控制组，确认目标细节，特别是是否有人员活动热源。”

　　“热源主体温度与环境水温接近，但顶部有两个集中热源，疑似人员。目标轮廓……现在更清晰了，像是……一个加装了简易顶棚和动力的大型平底驳船？或者……伪装成水上废弃物的漂浮平台？”

　　伪装平台。这很符合“幽灵船”的定义。

　　目标缓缓靠近栈桥。没有引擎声，只有水流被拨动的细微哗啦声。最终，它悄无声息地停靠在栈桥最外侧、最破旧的一段旁，那里水深足够，且上方栈桥遮顶坍塌，形成了天然的视觉死角。

　　“目标停靠。顶部两个热源移动，疑似准备接应或装卸。”控制组汇报。

　　“看到接应的人了！”老张压低的声音从水下频道传来，“栈桥上面，从那个破仓库方向，下来两个人，提着箱子。热成像吻合。”

　　“园丁”和护送“根”的人出现了。

　　“水下组，确认‘船体’结构，寻找潜入点。控制组，等待我的命令再行动。优先确保‘根’的安全，尽量活捉‘园丁’。”陆涛命令道。

　　他和老张小心地操控推进器，如同两条游鱼，无声地靠近那团巨大的水下阴影。靠近后才发现，这确实是一个经过巧妙伪装的漂浮平台。主体似乎是废旧浮筒和集装箱改造，外表附着渔网、水草甚至故意做旧的锈蚀铁皮，在水面看就像一堆随波逐流的垃圾。但水下部分结构坚固，有螺旋桨推进器（此刻已停转），还有密封的舱门。

　　他们绕着平台底部快速探查。在靠近栈桥的一侧，发现了一个紧闭的水密舱门，大小可容一人通过。门上有简单的机械锁，但似乎可以从内部开启。

　　“发现入口。但强攻会惊动上面。”老张低声道。

　　陆涛看了看时间，三点十六分。上面的人应该正在交接。

　　“等。等他们交接完成，很可能会有部分人带着‘根’进入这个水下平台内部。我们趁他们开门时突入。”陆涛做出决定，“老张，你和我负责入口突击。其他两人，警戒外围，防止水下逃脱。”

　　话音刚落，上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和箱子放在木板上的闷响。接着是短暂的静默。

　　“技术组，上面情况？”陆涛问。

　　“热成像显示，栈桥上四人，平台顶两人。箱子被打开检查……其中一个热源形状特殊，内部有……微弱的、不同于生物热源的辐射信号！夏博士确认，是Type-X晶体的特征热谱！很可能是‘根’！”沈翊的声音带着激动。

　　“他们要转移了！平台顶一人提起那个特殊箱子，走向平台中部一个开口，正在下去！栈桥上两人跟随！还剩两人留在栈桥警戒！”

　　就是现在！

　　陆涛和老张立刻上浮，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水密舱门下方。他们听到头顶传来舱门被打开的细微摩擦声，以及有人顺着梯子爬下的动静。

　　“进！”陆涛低喝。

　　就在舱内最后一人脚离开舱口梯子的瞬间，陆涛和老张如同黑色的箭矢般从水下窜出，单手抓住舱口边缘，另一只手持枪，闪电般翻入舱内！

　　舱内是一个狭窄的过渡舱，灯光昏暗。刚刚下来的三人（两人提箱，一人空手）还没来得及关上内层舱门，就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后脑。

　　“别动！警察！”

　　与此同时，栈桥上方传来两声沉闷的击打声和身体倒地的声音——控制组同步动手，解决了上面的两名警戒人员。

　　“控制栈桥！目标落网！”控制组汇报。

　　舱内三人僵住。提着特殊箱子的那人手一松，箱子跌落，被老张一把抄住。陆涛迅速给三人戴上手铐，搜身。

　　提箱子的两人穿着普通的防水工装，面色惊慌。空手的那人年纪稍长，约莫五十岁，面容瘦削，眼神在最初的惊愕后迅速变得阴沉平静，正是资料照片中“园丁”的样貌。

　　“‘园丁’？”陆涛看着他。

　　男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目光却扫过老张手里的箱子，又瞥了一眼舱室深处。

　　“检查平台内部！”陆涛示意老张看守俘虏，自己持枪，小心翼翼地推开内层舱门。

　　里面是一个约二十平米的空间，布置得像简陋的船舱和控制室。有简单的操作台、通讯设备、几个储物柜，还有一张折叠床。空气浑浊，混合着机油、汗味和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檀香味。

　　控制台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数据删除进度条——已经到97%。陆涛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拔掉电源。但为时已晚，进度条在断电前跳到了100%。

　　“数据自毁。”陆涛咬牙。他快速检查其他设备，大部分存储介质要么被物理破坏，要么已被格式化。

　　“技术组，我们需要电子取证支援。平台已控制，俘虏三人，截获疑似‘根’的箱子一个，但内部数据设备已启动自毁。”陆涛汇报。

　　“收到！支援马上到！夏博士说，箱子务必严密保管，她亲自过来检测！”沈翊回应。

　　陆涛回到过渡舱。“园丁”被单独铐在管道上，另外两人蹲在角落。老张正在初步检查那个箱子。箱子是特制的合金材质，有密码锁和生物识别锁（指纹或虹膜），无法强行打开，但表面确实能感觉到微弱的温度异常和几乎不可察的振动。

　　“你们运的是什么？去哪里？谁接应？”陆涛盯着“园丁”。

　　“园丁”闭目不语，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陆涛不再浪费时间问话。他仔细搜查“园丁”全身，在他的鞋跟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微型的金属胶囊，拧开后，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质地特殊的半透明薄膜。薄膜上用激光刻印着极其微小的点和线，像某种集成电路图，又像地图。

　　“这是什么？”陆涛将薄膜对着灯光。

　　“园丁”终于睁开眼，看了一眼薄膜，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用沙哑的声音说：“下一站的……车票。可惜，你们赶不上了。”

　　话音未落，整个水下平台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从控制室传来，红色的应急灯开始闪烁！

　　“怎么回事？”老张喝道。

　　“技术组！平台有异常！”陆涛急呼。

　　“监测到平台底部有高能量反应！是……是自毁装置！不是爆炸物，是能量过载！快撤离！”夏青惊恐的声音传来。

　　“带俘虏和箱子！撤！”陆涛抓起“园丁”，老张提起箱子，另外两名队员押着另外两人，迅速冲向水密舱口。

　　他们刚跳入水中，身后就传来沉闷的轰鸣和剧烈的震荡。一股强劲的水流夹杂着灼热的气泡从平台底部喷涌而出！整个伪装平台开始扭曲、解体，内部设备在能量过载中化作废铁。

　　水下推进器功率全开，陆涛等人拼命向外围游去。身后，一团混合着金属碎片和浑浊泥沙的蘑菇云状物在水中扩散。

　　当他们终于浮出水面，爬上栈桥时，回头看去，那“幽灵船”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翻滚的油污和零星漂浮物。

　　“园丁”看着那片混乱的水面，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低声喃喃：“冬眠……开始了。”

　　老张紧紧抱着那个合金箱子，心有余悸：“差点就和这玩意一起报销了。”

　　陆涛抹去脸上的水，看着被押上车的“园丁”和另外两人，又看了看手中那张奇特的“车票”薄膜。

　　他们截获了“根”，抓住了“园丁”，阻止了一次关键运输。

　　但数据被销毁了，运输工具自毁了，而“园丁”的话暗示，这只是一环，“下一战”仍在继续。

　　“暗河”并未断流，只是变得更加隐蔽，更加分散。

　　夏青博士的车队疾驰而来。她跳下车，第一时间冲向那个合金箱子，眼神热切又凝重。

　　而沈翊则跑向陆涛，看着他手中那张薄膜，在便携式显微仪下观察了片刻，倒吸一口凉气：“这上面的微刻……不是地图，是某种生物神经网络的连接协议片段，而且……是未完成的，指向多个可能节点的动态地址编码。这更像是一个……‘种子’或者‘导航信标’。”

　　陆涛抬头，望向黑暗的江面，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璀璨的光带。

　　“幽灵船”沉没了，但“锈蚀的钟摆”指向的航路，似乎才刚刚显露出一角。

　　下一站，会是什么？而那张“车票”，又将把他们引向何方更深、更暗的“神经域”？

　　夜风凛冽，吹干了身上的冷水，却吹不散心头那愈发浓重的迷雾与寒意。真正的“冬眠”，或许意味着敌人将化整为零，潜入更深的地下、更复杂的网络，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指令。

　　而他们的战斗，也将随之进入更加漫长、更加无形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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