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该结账了

　　顾青阳和他的手下们，全都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都凝固了。

　　他们刚才都以为，这客栈里的几个普通人，早就被那恐怖的真气余波给震死了，就算没死，也该是重伤昏迷，出气多进气少。

　　可眼前这个胖子掌柜，除了身上沾了点灰，看起来竟是毫发无伤。

　　“你是谁？”顾青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中警铃大作。能在自己和慕容烬交手的余波中心安然无恙，这绝不可能是个凡人。他的内力如丝线般探出，却如泥牛入海，根本探不到这胖子的一丝深浅，仿佛眼前就是一团有血有肉的空气。

　　“死胖子，我们盟主面前，你还敢站着？”一个离唐不二比较近，伤得较轻的汉子，为了在盟主面前表现，强忍着伤痛，色厉内荏地呵斥道，“还不快跪下回话！”

　　唐不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地从已经成为废墟的柜台后走了出来。

　　他看着满地狼藉，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那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像是心头肉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大块。

　　“我的天爷啊……”他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声音里充满了足以让闻者落泪的悲愤，“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败家子！一群无法无天的败家子啊！”

　　他绕着大堂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用颤抖的手指痛心疾首地指着那些残骸。

　　“我的黄花梨八仙桌！二十两银子！没了！”

　　“我的传家宝青花瓶！我奶奶的奶奶传下来的！五十两！碎了！”

　　“地砖！我昨天才亲手铺的地砖！裂了十八块！工钱料钱加起来，又是二十两！”

　　“最要命的是这根房梁！”他指着头顶那根已经裂开一道恐怖缝隙的主梁，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眼角甚至挤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这要是塌了，我这客栈就完了！修起来没个三百两打不住！我……我的养老本啊！”

　　他一边撕心裂肺地念叨，一边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油光锃亮的算盘，手指在上面“噼里啪啦”一通狂拨，那清脆急促的算珠撞击声，在这死寂的大堂里，像是地府判官在计算阳寿的催命鼓点，听得人心头发慌。

　　顾青阳看着这个举止癫狂的胖子，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刚才呵斥唐不二的汉子立刻会意。他狞笑一声，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惧，故意将脚步踩得“咚咚”作响，提着刀就朝唐不二走了过去。

　　“死胖子，我看你是活腻了！给我闭嘴！”他高高举起钢刀，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全部灌注刀身，刀锋上甚至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芒，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唐不二肥硕的后背猛地砍了下去。

　　趴在地上的慕容烬，绝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与麻木。这个无辜的掌柜，终究还是因为他们而被牵连了。罢了，黄泉路上，多个伴也好……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甚至颠覆了他们武学认知的一幕。

　　唐不二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着他的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人工费，精神损失费……”，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夺命刀锋。

　　就在那把刀即将砍中他后颈的瞬间，他只是不耐烦地，好似要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般，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勾。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木片，被无声地带起。

　　“咻——！”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微不可查，仿佛蚊蝇振翅的破空声！那块小小的木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残影，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个汉子握刀的手腕！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仿佛被阉割了的公鸡般的惨叫响彻大堂。

　　那汉子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抱着自己喷血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众人惊骇地看到，他的手腕上，一个细小的血洞前后通透，血洞周围的皮肉竟已焦黑，森白的腕骨碎茬清晰可见！竟是被那块脆弱的木片，如烧红的烙铁穿过豆腐一般，生生洞穿了！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所有还清醒的人，包括地上的慕容烬，都用一种看鬼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还在低头算账的胖子。

　　以一块碎木片，洞穿一个灌注了真气的二流高手的手腕？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眼力、何等精准的控制力、何等深不可测的内力？！

　　不！顾青阳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死死盯着那胖子，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因为他根本没有从那块木片上感受到任何真气波动！这根本不是武功！摘叶飞花，草木皆可为剑，那是宗师境界！但即便是宗师，也需内力催动，必有气机流转！而刚才那一击，毫无烟火气，返璞归真到了“无”的境界！这不是武功，这是道！是神仙手段！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恐怕不是踢到铁板那么简单。而是撞上了一座伪装成石头的万仞神山！

　　“阁下……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唐不二终于算完了账。

　　他“啪”的一声，将算盘上最后一颗珠子拨到位，那声音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抬起头，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招牌式的，市侩又贪婪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众人眼中，比任何狰狞的面孔都要可怕一万倍。

　　“算清楚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冷汗已经浸透后背的顾青阳，“桌椅板凳、瓶瓶罐罐的材料费，一共是四百八十三两。房屋修缮的工程费，预估是三百二十两。再加上我这几个伙计受惊的汤药费，我本人精神受到巨大创伤的损失费，还有今天的误工费……罢了，我是个厚道人，零头就给你抹了，凑个整。”

　　他伸出两根肥硕的，因为常年打算盘而显得异常灵活的手指，在顾青阳面前慢悠悠地晃了晃。

　　“两千两。黄金。”

　　唐不二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他微微歪着头，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肉痛，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看待货物般的冰冷，用一种讨论天气般的寻常语气，轻声问道：

　　“客官，你是要付现金呢，还是想用我们这里的票号兑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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