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摸骨

　　翌日，大河寨中央的演武场比往日热闹了数倍。

　　说是演武场，其实就是一片相对平整、用黄土夯实了的开阔地，四周用粗木桩简单围了一圈。此刻，场内人头攒动，呼喝声、议论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寨子里几家有名有号的武馆——疾风武馆、弄潮帮的演武堂，以及吴铁山的撼山拳馆，都派出了门下得意的年轻弟子前来参加这小比。

　　与其说是切磋，不如说是几家势力划定年轻一代排名、展示肌肉、顺便解决些私下龃龉的场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而紧张的气息。

　　郑俊书跟在吴铁山和大师兄石勇身后，走入演武场。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在众多或身着劲装、或气息彪悍的年轻武者中，显得毫不起眼。唯有那双平静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精光，以及行走间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一些有心人多看了几眼。

　　“看，撼山拳馆那边，那个生面孔就是吴馆主新收的记名弟子？”

　　“听说入门还不到一个月？吴馆主让他出战，是不是太托大了？”

　　“哼，怕是没人可用了，拉个愣头青来凑数吧！”

　　议论声隐隐传来，多是质疑与不屑。

　　石勇有些担忧地看了郑俊书一眼，却见他面色如常，仿佛那些话语与他无关，只是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场中的对手，尤其是疾风武馆那边几个身形灵动、眼神倨傲的年轻人，以及弄潮帮演武堂几个下盘极稳、气息悠长的汉子。

　　吴铁山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对郑俊书说了一句：“记住我和你说的话。稳住，找机会，一击必杀。”

　　小比规则简单粗暴，抽签决定对手，败者淘汰，直至决出前十。而吴铁山给郑俊书的目标，是前五。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郑俊书的第一轮对手，是疾风武馆的一名弟子，名叫侯三，以速度见长。

　　擂台上，侯三看着对面身材单薄、貌不惊人的郑俊书，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撼山拳馆是没人了吗？派你个新人上来丢脸？识相的自己滚下去，省得大爷我动手！”

　　郑俊书没有理会他的垃圾话，只是微微躬身，摆出了撼山拳的起手式“扎根”，气息沉凝，如同落地生根。

　　“找死！”侯三见对方无视自己，恼羞成怒，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蹿出，带起一串残影，双手成爪，直取郑俊书双眼和咽喉，招式狠辣！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疾风武馆的身法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面对这迅疾的攻击，郑俊书脚下如同生了根，只是上半身极其微小地晃动，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侯三的爪击。他的眼神锐利，牢牢锁定着侯三快速移动的身影，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侯三久攻不下，心中焦躁，速度更快，攻势更猛。就在他一次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步伐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现在！

　　郑俊书眼中精光爆射！一直沉稳如山的他，骤然动了！

　　他没有使用需要蓄力的“开山”或“裂石”，而是将“扎根”的稳与自身爆发力结合，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速度快得超乎所有人预料！

　　侯三只觉眼前一花，郑俊书已经欺近身前！他仓促间想要变招格挡，却见郑俊书右手并指如剑，并非攻击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在他发力转换的腰眼处轻轻一戳！

　　“呃！”侯三只觉得一股尖锐的酸麻感瞬间从腰眼传遍半身，气血一滞，动作顿时僵住！

　　郑俊书毫不留情，肩膀顺势往前一靠——“嘭！”

　　侯三如同被蛮牛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摔下了擂台，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没能爬起来！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从侯三猛攻到被击飞，不过短短数息时间！他们预想中郑俊书被碾压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是以速度见长的侯三，被这个貌不惊人的新人用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一击秒杀！

　　“好！”石勇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吼一声。撼山拳馆的弟子们也纷纷欢呼。

　　吴铁山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这小子，果然没让他失望。那份对战机的把握和对力量的精准控制，远超同辈。

　　接下来的几轮，郑俊书依旧保持着低调而高效的作风。他没有施展出石破天惊的“裂石”，仅凭扎实无比的“扎根”防御，精准的“开山”突进，以及对对手弱点的敏锐洞察，便接连战胜了弄潮帮的一名弟子和疾风武馆的另一名好手，成功杀入了前八！

　　他的表现，终于引起了真正的关注。不再是轻视，而是带着凝重和探究。这个撼山拳馆的新人，打法太老辣了！根本不像个初学者！

　　前四争夺战，郑俊书抽到了疾风武馆此次小比的领头弟子，一个名叫赵千鹤的青年。此人身材修长，面容冷峻，气息已然达到了筑基圆满，距离石皮境似乎只有一步之遥，是夺冠的热门人选。

　　“你的运气到此为止了。”赵千鹤登上擂台，冷冷地看着郑俊书，“我会让你知道，取巧的伎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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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俊书依旧沉默，只是摆开了拳架。他能感觉到，这个赵千鹤的气血之雄浑，远超之前的对手，带给他的压力也最大。

　　战斗一开始，赵千鹤便展现了疾风武馆的真正实力。他的速度比侯三快了何止一筹，身形飘忽，拳脚如同疾风骤雨，从四面八方攻向郑俊书，而且劲力凝练，每一击都带着破风声！

　　郑俊书将“扎根”式运转到极致，双脚踏地，如同磐石，双臂挥舞格挡，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他感觉像是被无数根铁棍敲打，气血微微震荡。若非《石源桩》小成，筋骨强韧远超常人，恐怕早已落败。

　　他耐心防守，寻找着机会。但赵千鹤经验丰富，招式连绵不绝，几乎不露破绽。

　　久守必失！郑俊书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胸口空门微露。赵千鹤眼中寒光一闪，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记凌厉的穿心腿，直踹郑俊书胸口！

　　就在腿风及体的刹那，郑俊书动了！他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旋，让过大部分力道，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赵千鹤的脚踝！

　　“什么？！”赵千鹤大惊，想要抽腿，却感觉脚踝如同被铁箍锁住，纹丝不动！

　　就是现在！郑俊书深吸一口气，一直被压抑的气血轰然爆发！右拳紧握，手臂肌肉贲张，整条右臂仿佛都粗了一圈——撼山拳第三式，裂石！

　　“轰！”

　　拳头带着一往无前、摧枯拉朽的气势，狠狠地砸在赵千鹤因被锁住脚踝而无法闪避的支撑腿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赵千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支撑腿瞬间扭曲变形，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抱着膝盖痛苦翻滚。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狠辣、果决的一拳震慑住了！一拳，断腿！直接废掉了疾风武馆的夺冠热门！

　　裁判愣了片刻，才宣布郑俊书获胜。

　　郑俊书缓缓收拳，平息着翻腾的气血。他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赵千鹤，眼神依旧平静。武道之争，本就是如此残酷。若刚才他稍有留手，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了吴铁山脸上。

　　吴铁山独眼中精光四射，对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前四！他已经超额完成了吴铁山设定的目标！

　　最终，郑俊书在半决赛中因气血消耗过大，惜败于弄潮帮一位同样达到筑基圆满、经验老到的弟子，止步四强。但这已经足够！

　　当他站在演武场上，领取代表第四名的奖励——五块标准肉干和一小瓶据说能加速气血恢复的“活血散”时，再无人敢用轻视的目光看他。

　　“郑书”这个名字，伴随着他狠辣果决的战斗风格和越级挑战的实力，正式在大河寨的年轻一代中，打响了名号！

　　小比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吴铁山走到郑俊书面前，看着他，沉声道：“做得不错。没有堕了我撼山拳馆的威风。”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用兽皮缝制的小册子，递了过来。

　　“这是《撼山劲》引气篇前三重。拿去吧，好好参悟。记住，不得外传！”

　　郑俊书双手微微颤抖，接过那本承载着他踏入武道希望的小册子，深深一躬：“多谢师父！弟子定不负所望！”

　　他紧紧攥着册子，感受着那粗糙兽皮传来的质感。

　　石皮境的大门，终于向他敞开了一道缝隙！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场看似凶险的小比，始于他精准狠辣的——“摸骨”（击溃对手筋骨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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