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养伤 潜伏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为深沉的。郑俊书捂着左臂，强忍着经脉间传来的阵阵抽痛与那股阴寒掌力残留的侵蚀感，如同一道受伤的阴影，穿梭在寂静无人的巷道间。他没有直接回回春堂，那里目标太大。而是凭借着对寨子地形的熟悉，绕了几个大圈，确认绝对没有尾巴跟随之后，才悄然潜回了自己在窝棚区那个最不起眼的落脚点。

　　“噗——”

　　刚关上那扇破败的柴门，强压了许久的一口淤血便再也抑制不住，从喉头涌出，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颜色暗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黑。他背靠着土墙缓缓滑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赵水鬼临死前的反扑，那记蕴含了石皮境多年修为的摧心掌，绝非易与。即便他同样初入石皮，筋骨强韧远超以往，硬接之下，左臂经脉依旧受了不轻的震荡损伤，更麻烦的是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掌力，正不断侵蚀着他的气血，阻碍着伤势的恢复。

　　他立刻盘膝坐好，不顾周身狼狈，全力运转《石源功》。丹田内，那变得更加凝练厚重的气血缓缓流转，如同温热的溪流，一遍遍冲刷着左臂受损的经脉，试图驱散、化解那股阴寒掌力。同时，他也分出一丝心神，仔细体会着“寂灭”毒针反噬带来的细微影响——虽然成功毒杀了赵水鬼，但那瞬间爆发的毒性似乎也有一丝极微弱的残余，混入了自身气血，需要小心引导排出。

　　过程缓慢而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头滚落，与脸上的灰泥和血污混合在一起。他咬紧牙关，凭借《石源桩》锤炼出的强大意志力，死死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光透过窝棚的破洞照射进来时，郑俊书才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

　　伤势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想要彻底恢复，至少需要数日静养，还需辅以特定的药物。而眼下，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赵水鬼的死，此刻恐怕已经传开。弄潮帮绝不会善罢甘休，大规模的搜查和报复随时可能到来。他必须在自己伤势未愈、实力受损的情况下，应对这场风暴。

　　伪装，不仅是改头换面，更是要彻底融入另一个身份，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他挣扎着起身，先将地上的血迹仔细清理干净，不留任何痕迹。然后，他取出林仲景之前为他准备的一些普通伤药和绷带，将左臂粗糙地包扎起来，伪装成常见的劳作损伤或与人争斗留下的外伤。

　　接着，他再次动用了“千面魔功”。这一次，他不再模拟某个特定人物，而是结合自身伤势带来的虚弱感，塑造了一张更加平凡、甚至带着几分病气的面孔——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眉宇间带着一股被生活重压磨平了棱角的麻木。他调整了身形姿态，微微佝偻着背，走路时左肩下意识地缩着，完美契合一个带着伤、挣扎在底层的普通劳力形象。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了一身更加破旧、沾满油污和补丁的衣物，将自身所有属于武者的气息彻底内敛、掩盖，只流露出筑基初期都勉强的微弱波动。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大河寨万千底层流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寂灭”毒针和那块奇异石头贴身藏好，然后推开柴门，低着头，混入了清晨开始逐渐苏醒、为生计奔波的人流之中。

　　他没有去回春堂，也没有去撼山拳馆。这两处地方此刻必然处于风口浪尖。他需要一个新的、安全的落脚点，以及获取疗伤药材的渠道。

　　凭借着平日里对寨子的观察，他来到了一片以打铁、鞣皮等脏累活计为主的区域。这里环境嘈杂，气味难闻，人员流动大，是隐藏身份的绝佳场所。他用身上仅剩的几块肉干，从一个急于用钱的寡妇手里，租下了一个比之前更加破败、但位置更隐蔽的半塌窝棚。

　　安顿下来后，他没有立刻出去寻找药材，而是如同真正受伤的苦力一般，蜷缩在角落里，一边默默运转《石源功》滋养伤处，一边侧耳倾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议论。

　　果然，关于水鬼堂堂主赵水鬼昨夜暴毙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听说了吗？赵水鬼死了！”

　　“真的假的？怎么死的？”

　　“不清楚……说是突发急症，七窍流血死的！”

　　“放屁！肯定是仇杀！他那水鬼堂干的缺德事还少吗？”

　　“嘘！小声点！弄潮帮正在到处查人呢！听说几个香主都跟红了眼一样……”

　　“活该！报应！”

　　议论声中，有震惊，有快意，也有恐惧。郑俊书默默听着，心中毫无波澜。赵水鬼的死因被模糊处理，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弄潮帮丢不起这个人，也不会将“寂灭”之毒的存在公之于众，那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和他们内部的猜忌。

　　他现在需要的是疗伤药材，尤其是化解那股阴寒掌力所需的“赤阳草”和“烈血藤”。这两种药材不算特别稀有，但价格不菲，而且他现在不能去回春堂购买，容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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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决定冒险去一趟黑市。那里鱼龙混杂，交易隐蔽，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傍晚时分，他再次改换装束，用“千面魔功”换了一副稍显精明的面孔，混入了前往黑市的人流。

　　黑市的气氛，比上次来时更加紧张。明显多了不少弄潮帮打扮的汉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者。郑俊书心中凛然，知道搜查已经蔓延到了这里。他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快速穿梭在摊位之间。

　　他很快找到了出售药材的区域，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看到了所需的赤阳草和烈血藤。他压低声音，用几块肉干和之前剩下的一点零碎矿石，快速完成了交易，没有多停留一秒。

　　就在他拿到药材，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喝：

　　“站住！那个买药的，转过身来！”

　　郑俊书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慌乱。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堆起讨好的、带着几分惶恐的笑容，看向叫住他的那名弄潮帮小头目：“这位爷，您……您叫我？”

　　那小头目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锐利：“面生得很啊？买赤阳草和烈血藤做什么？这两种药，可不是一般人用得着的。”

　　郑俊书心脏微缩，面上却更加惶恐，弯着腰道：“回爷的话，小的是前面铁匠铺帮工的，前几日不小心被烫伤了，胳膊一直不好，又寒又疼，听说这两味药管用，这才攒了点钱来买……您看，这伤……”他适时地露出被粗糙包扎的左臂。

　　那小头目皱了皱眉，似乎想检查他的伤势。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个摊位似乎发生了争吵，动静不小，吸引了那小头目的注意力。

　　“妈的，吵什么吵！”小头目骂了一句，不耐烦地对郑俊书挥挥手，“滚吧滚吧！晦气！”

　　“谢谢爷！谢谢爷！”郑俊书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快步混入了人群，消失在了黑市的出口方向。

　　直到彻底远离了黑市区域，回到那间新的、隐蔽的窝棚，郑俊书才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刻，若是被仔细检查，未必不能发现他伪装的破绽。风险，无处不在。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买来的药材处理、煎熬。服下那带着灼热药力的汤剂后，左臂经脉中那股阴寒掌力终于被逐渐中和、驱散，伤势开始加速恢复。

　　他盘坐在黑暗中，一边引导药力，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伪装，让他暂时安全。

　　养伤，是当务之急。

　　但被动躲藏绝非长久之计。他需要尽快恢复实力，并弄清楚弄潮帮接下来的动向，以及……林仲景和吴铁山那边的反应。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暂时被引向了错误的方向。

　　而他，这条潜藏在浑水下的鱼，需要在这段宝贵的养伤期内，变得更加强大，并织就一张更大的网。

　　夜色，再次笼罩了大河寨。郑俊书在伤痛的磨砺与伪装的重压下，缓缓闭上了眼睛，继续着无声的修炼与等待。

　　黎明，终将到来。而那时，他必须以更强大的姿态，去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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