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潜龙在渊

　　黑石县城的城墙比远观时更加巍峨，巨大的黑曜石条石严丝合缝，表面布满风雨侵蚀和刀劈斧凿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争斗的酷烈。缴纳了不算便宜的入城税后，郑俊书随着熙攘的人流踏入城内，一股混杂着烟火气、牲畜味、食物香气和隐隐汗臭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以青石板铺就，宽阔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的轱辘声、茶馆酒肆的喧哗声交织成一曲繁华的乐章。相比大河寨，这里无疑是另一个世界，人流如织，三教九流，形形色色。

　　但郑俊书敏锐的精神力，却能察觉到这繁华表象下涌动的暗流。街角有眼神彪悍、腰间鼓囊的汉子三五成群，低声交谈；偶尔有身着统一劲装、气息精悍的队伍巡逻而过，行人纷纷避让；更有些角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肃杀意。

　　他寻了一处不算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招牌上写着“悦来”二字，似乎是连锁产业。安顿好后，他便开始了如同蜘蛛织网般耐心而谨慎的信息收集。

　　他并不急于接触任何特定势力，而是如同一个真正初来乍到的游历者，混迹于茶馆、酒肆、坊市，甚至码头苦力聚集的窝棚区，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他强大的记忆力和「行者录」的信息整合能力，让他能迅速从零碎庞杂的信息中提炼出有用的部分。

　　数日下来，黑石县城内盘根错节的势力分布，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帮派势力：主要有两大帮派割据。青帮，控制着城东码头、大部分仓库和漕运生意，据说背后有府城某位大人的影子，帮众众多，行事较为讲究“规矩”，但触犯其利益则手段酷烈。猛虎帮，盘踞城西，掌控着城内七成以上的赌坊、妓院以及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成员大多彪悍好斗，信奉拳头至上。两大帮派为争夺地盘和利益，常年摩擦不断，小规模火拼时有发生，是城内治安的主要乱源之一。

　　武馆势力：城内武风颇盛，有六大武馆声名在外。震岳武馆，馆主据说曾是军中悍卒，功法刚猛，擅拳脚；流云武馆，以身法轻灵、剑法迅疾着称；铁掌门，顾名思义，外功硬功了得；百草拳社，功法中正平和，据说与医家有所关联，注重养生与实战结合；五虎断刀门，刀法凶悍；燕子镖局，兼营走镖，暗器功夫独步县城。六大武馆明面上招收弟子，传播武道，暗地里也承接护卫、寻仇等业务，与各方势力关系微妙，是城中不可小觑的力量。

　　官府势力：县令大人高高在上，寻常难得一见。真正维持县城明面秩序和拥有强大武力的是县衙的捕快体系。其中尤以四大捕头威名赫赫：“铁手”崔刚，据说已至劲力境，一双铁掌能断金裂石，办案铁面无私；“追风”柳三变，轻功卓绝，追踪之术冠绝全县；“鬼见愁”刑无名，擅刑讯，心思缜密，令人胆寒；“妙手”文雁，是四大捕头中唯一的女性，医术、用毒、易容皆有涉猎，极为难缠。这四人及其麾下捕快，是悬在城内所有不法之徒头上的一把利剑。

　　杀手组织：这是一个隐藏在更深阴影中的名字——暗影楼。无人知其总部在何处，首领是谁，只知道它无处不在，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没有他们不敢接的任务。暗影楼的杀手神出鬼没，手段诡异，是城中所有势力都忌惮三分的存在。关于它的信息极少，只在最隐秘的渠道中偶有流传。

　　医馆势力：城内医药行业被三家大医馆垄断。仁心堂，历史悠久，背景似乎与官府有关，药材齐全，坐堂医师水平较高，价格也最贵；同济馆，与几家武馆关系密切，擅长处理跌打损伤和内外硬伤；回春阁，据说背后有青帮的影子，价格相对亲民，但龙蛇混杂。三家医馆瓜分了黑石县城九成以上的医药市场，彼此竞争激烈。

　　了解这些后，郑俊书更加坚定了低调行事的决心。他大力境的修为，在帮派中或许能混个小头目，在武馆能当个教习，但绝对不足以横行。四大捕头任何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更别说那神秘莫测的暗影楼。

　　“必须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作为掩护。”郑俊书在客栈房间内沉思。打打杀杀、加入帮派或武馆，都太过引人注目，与他暗中探寻神墓线索、稳步提升实力的初衷不符。

　　他的目光扫过街上的一间书铺，心中一动。

　　开个书店（或者说书铺），无疑是个极佳的选择。这个时代书籍珍贵，识字率不高，但信息流通很大程度上依赖书籍和抄本。开书店既能接触三教九流（买书人身份各异），又能以此为据点，名正言顺地收集各种古籍、杂记、地方志，甚至可能找到与古老符号、神墓传说相关的只言片语。同时，书店老板的身份低调，不惹人注意，符合他“潜藏”的需求。

　　至于更隐秘的行动和获取资源的渠道……他的目光投向了那片更深的阴影。

　　暗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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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入暗影楼，风险极高，动辄生死相搏。但好处也显而易见：能快速获取常人难以接触的隐秘信息，通过完成任务积累财富和资源，更重要的是，能在一个极端的环境下磨砺武技和生存能力。而且，杀手身份本身就意味着隐匿，与他的书店老板身份可以形成完美的互补——明处积累知识，暗处获取资源与历练。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郑俊书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书店是“栈道”，是他融入城市、建立掩护、探寻线索的明面身份。暗影楼是“陈仓”，是他获取资源、磨砺自身、在阴影中接触更深层秘密的途径。

　　计划已定，他便开始行动。

　　他首先在城西与城北交界处，找到了一处相对僻静但并非死角的铺面。这里租金适中，靠近居民区也有些许人流，但不属于两大帮派核心争夺区域。他用带来的金银盘下了铺面，简单装修，挂上了“墨香斋”的招牌。他并未大肆采购经史子集，反而侧重收集一些野史杂闻、游记笔记、地方风物志，甚至一些残缺的古老拓片、符号图谱，这更符合他“落魄文人兼收破烂”的伪装身份。

　　同时，他通过几日在黑市边缘的谨慎探听，得知了接触暗影楼的大致方式——在特定的夜晚，于城隍庙破损的西南角香炉下，留下特定的标记和任务请求，或者……加入申请。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郑俊书动用“千面魔功”，再次改换容貌，化作一个面容冷峻、眼神漠然的青年，如同鬼魅般来到了荒废已久的城隍庙。按照打听来的方式，他在指定的香炉下，留下了一个代表“申请加入”的简单刻痕，以及一枚作为“诚意”的小金锭。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暗影楼是否会接纳他，会以何种方式考验他，都是未知数。而“墨香斋”的筹备也需要时间。

　　但他并不焦急。他有的是耐心。如同潜入水底的猎食者，他需要时间熟悉环境，隐藏自身，等待最佳的时机露出獠牙。

　　黑石县城这片新的水域，潜龙已悄然潜入，只待风起云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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