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深红天降

　　对于“末日”的真相，“正义”奥黛丽其实是有一些了解的。

　　那最初源于她受“皇后”小姐委托，帮现在已经成为天使，但当时只是序列3的“神秘女王”封印一部分关于“旧日”方面的信息的行动，因为奥黛丽那时只是“操纵师”，同样无法承受了解这些知识的后果，因此在帮助贝尔纳黛后，她也封印了自己关于这件事的记忆。

　　而在“魔术师”前往星空前，奥黛丽也曾经帮助提前得知“外神”的她封存过这部分的记忆，而后为了自保，同样进行了自我暗示，遗忘了这些只有天使才能安全了解的知识。

　　两次自我催眠，虽然没有对奥黛丽的记忆造成影响，但却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急迫感，在成为“织梦人”，暗中推动鲁恩王国的诸多改革的过程中变得功利，甚至违背了自己的本心，直接以暗示、催眠等方式操控了不少贵族、议员，推行自己认为正确的政策，以加快南大陆殖民地的解放以及“愚者”、“终末”两大教会的传教。

　　直到真正成为天使，内心深处的记忆解封，奥黛丽才知道自己焦虑心态的真正原因，知道了这颗星球面临着“外神”的威胁，而且最初造物主留下的屏障岌岌可危，末日或许在今年就会到来，而非曾经出自许多预言家口中的1368年。

　　但这虽然能解释正神教会纷纷选出合适的序列3，快速让他们晋升为天使的行为，可却无法说明“塔罗会”的成员被选中、被以一种不顾代价的方式攫升为天使的原因。

　　据奥黛丽了解，心理炼金会的评议团中，早已成为“织梦人”的委员至少有四名，会长更是百年前就成名的资深圣者，心灵巨龙厄德法纳的序列2特性没道理轮到她这个同时身兼塔罗会成员，几乎算是明牌“间谍”的外人。

　　不光是她，“审判”休、“月亮”埃姆林、“星星”伦纳德等成员在这短短一个月内晋升序列2的过程中，都明显受到了某种“偏爱”，后面似乎隐藏着神灵之间的交易，教会与世俗力量的互相妥协，以及不止一位高位存在的帮助。

　　这让奥黛丽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想：塔罗会成员们的晋升，关系着“愚者”先生和“皇后”小姐的信仰锚，一位天使所提供的锚必然远大于圣者，而这就是其他神灵妥协，换取两位新晋神灵的友善的代价。

　　想到这里，奥黛丽环视四周，发现不止是自己，另外有几位聚会成员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似乎想到了这一点。

　　“隐者”女士有神秘女王贝尔纳黛的指导，或许已经知道了末日的真相；“月亮”先生的族群中有三位天使，活了几千年的天使，外神的存在不是秘密；“星星”先生似乎是第四纪索罗亚斯德家族某位古老天使的小辈，应该了解了星空的危险……她目光在几人身上停留，最后又看向了“魔术师”女士。

　　她真正游历过星空，又在八位成员当中最早成为天使，一定知道些什么……

　　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佛尔思微笑着坐直了身体，用一种斟酌的语调说道：

　　“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太多。”

　　而且大多都是“门”先生告诉我的……她在心中补充道。

　　接下来，她详细地将“星空”、“外神”、“末日将至”、“造物主屏障”等隐秘告诉了其他成员，包括所有已知的旧日的尊名，大致的权柄和象征，以及相应的外神途径。

　　有些事，他们在塔罗会高层次的交流之中已经知晓，但大多数都是成为天使才能安全知道，且不会被外神注视、污染的危险信息。

　　就在佛尔思叙述时，其他七位成员都能感受到许多源于无穷远处的视线向自己投射而来，却被灰雾阻隔，无法穿透。

　　如果没有灰雾的保护，且他们不是天使，一旦脑海中形成了“堕落母神”、“宿命之环”等外神的完整概念，就必然会落入这些旧日的视野之中，与之建立神秘学上的密切联系，要么遭到隐秘污染，逐渐失控，要么当场暴毙，成为正神教会卷宗之中的悬案。

　　“所以，我那天遇到的‘环中人’是那位‘宿命之环’的信徒，是受到外神恩赐的半神……”

　　伦纳德语调飘忽地说道。

　　“一个月前，我在梦境中见到了始祖，祂除了将一份‘创生者’交给我，让我尽快晋升天使之外，还托付给我一份‘美神’特性，说……让我仔细保管好它。”

　　埃姆林有些唏嘘地说着，他并没有将莉莉丝的嘱托全部告诉其他塔罗会成员，因为那包含了一个有关神灵的重要秘密：

　　“大地母神”莉莉丝认为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陨落，正在进行复活和新生方面的安排。

　　现在知晓了末日的真相，知道“母亲”、“月亮”两条非凡途径源于最强大的支柱级旧日“堕落母神”后，他才理解了始祖目前的遭遇，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和负担比之前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隐者”嘉德丽雅、“审判”休之前分别在贝尔纳黛和佛尔思口中知道了一些真相，但如此系统地了解地球所面临的威胁后，心中也变得沉甸甸的。

　　而“倒吊人”阿尔杰，“太阳”戴里克则在这次聚会前对外神和星空的威胁一无所知，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身边没有熟识的天使，哪怕自己成为了序列2，也无从得知更多隐秘的知识。

　　而佛尔思之所以详细地进行解释，主要也是为了让这两位成员知道一切。

　　“所以，末日在7月就要到来？这……只剩两个月了吧？”

　　阿尔杰喃喃道，内心那点成为天使的喜悦已经不见踪影，只剩对未来的迷茫。

　　在阴影世界之中服下魔药，成为“秽语长老”，拥有完整的神性之后，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的人性不够富足，只能在“海神教会”和自己培养的那些非凡者的帮助下勉强维持平衡，而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体内的人性不但充沛，而且有些过于充沛了。

　　“不一定，”佛尔思摇了摇头道，“我的一位长辈曾说，不要过于相信预言和占卜的结果，命运的启示只是底线，而非真实……‘皇后’小姐透露的预言内容是‘1354年7月之末，深红将从天而降’，这看上去是那位堕落母神打破屏障带来末日的瞬间，但并不意味着末日的开始。”

　　“也就是说，根据解读方向的不同，末日或许会提前到来？”

　　曾是“预言大师”，如今已经晋升为“贤者”的嘉德丽雅接过话头，若有所思道。

　　“或许更进一步，所有希望阻止末日的、希望末日能尽快到来的神灵、外神甚至是命运本身，都会促使预言产生变化，末日也许在两个月后，也许会推迟数年，也许……就在明天。

　　“这就是命运的奇妙，哪怕对那些伟大存在而言也是如此。”

　　佛尔思语气飘忽地回答。

　　相比其他成员，她更早知道末日的真相，也在一个月前经历了“光之巨人”出现在所有人心灵深处的那一刻，在“门”先生伯特利的解释下，明白了那是第二纪元横空出世、建立属于人类的历史，却又在第三纪元尾声陨落的“远古太阳神”真正回归的迹象，明白了地球已经诞生了首位真正意义上的“旧日”，而且是和堕落母神一样同为支柱级旧日的伟大存在。

　　但让她疑惑的是，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除了“风暴”、“智慧”两大教会有了一些暗中的变化外，一切风平浪静，星界屏障似乎得到了加固，外神也不再有联合攻击屏障的动作，就连西大陆的封印都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上帝”的诞生只是地球上所有人的集体癔症。

　　这让她对末日来临的具体时间也不那么确定，只能用“命运是奇妙的”这种话术解释过去。

　　可不管末日是两个月后还是两年后，对他们而言都意味着骤然而至的重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朋友要保护，都有族群、组织赋予自己的任务，而在成为天使后，他们多多少少都对国家，对整个人类种族有了一种天然的责任感，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躲在别的天使、神灵羽翼下的弱小存在。

　　他们自己成了其他人的守护者。

　　“我们，应该怎么做？”

　　“太阳”戴里克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问道。

　　这似乎是他思考了许久的、心中最为迫切的疑问。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魔术师”小姐再次摇了摇头：

　　“坦白而言，我也不知道。我在星空中见过你们无法想象的事情，那是范围超过整个星系的巨大引力源，那是描绘了成百上千个星球的薄薄画布，那是为了阻隔万物腐朽、时光终点而延绵百万光年的空洞……那是‘旧日’之间的战斗留下的痕迹，是天使根本无法触及分毫的力量。

　　“哪怕是我们曾畏惧的诸神，如果无法在末日前成为真正的旧日，在这场战斗中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在她冰冷的叙述中，在座所有新晋的天使都低下了头，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

　　连序列0的神灵都无法参与的战争，他们这些刚刚晋升的天使，还未真正熟练自身力量的天使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也许，我们还是有一点用的……”

　　突然，“正义”小姐那强撑着赋予了一些力量的嗓音响起。

　　“那些屏障外的伟大存在也有属于自己的天使，祂们同样无法参与正面的战斗，但破坏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杀死所有普通人还是能够做到的……

　　“屏障外一共有九位伟大存在，如果加上魔术师小姐所说的遭到重创退场的‘不定之雾’，就是十位。祂们麾下的天使或许数量以百计，如果绕开正面战场进攻地球，尝试杀死所有普通人，动摇‘信仰’，必然会让正面对抗外神的神灵们状态变差。

　　“这一点干扰，也许会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奥黛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王对王、兵对兵”的末日之战中，他们并非没有任何作用，对抗外神们的天使，保护神灵的锚，同样也很重要。

　　“而且不要忘了，我们本身也是‘愚者’先生、‘皇后’小姐的锚，是祂们重要的支撑。”

　　“倒吊人”阿尔杰已经不复之前的迷茫，他抬头直视所有人，用坚定的语气总结道，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标。

　　在他的注视下，其他成员也感觉自己内心生出一股灼热的、被称作“责任”的火苗，重新直起腰，不再低头。

　　见他们在“末日”的真相冲击中缓过神来，“魔术师”佛尔思也笑了笑，继续说道：

　　“是的，不管末日什么时候会到来，我们的目标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保护身边的家人、朋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

　　她眼前一黑，迷雾中的宫殿、桌椅和其他成员的身影全部消失，变成了明亮的煤气灯、摆着茶点的桌子和组合式沙发。

　　它们都被一种朦胧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红色笼罩着。

　　坐在对面、整个身体埋入沙发中的休也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向这边。

　　刹那间两人都反应过来，“塔罗会”提前结束了。

　　随后，窗外漫入客厅的红光才吸引了佛尔思的注意，她身体瞬间从沙发上隐去，出现在窗边，一只手还按着同样来到窗边的休的肩膀。

　　窗外并非午后的阳光，而是一点点升起的红月。

　　它比平时的血月要大上好几倍，仿佛已经出现在树梢边、屋顶上，近在咫尺，鲜红如血。

　　……

　　伦纳德从阴影中猛然苏醒，他一跃而起，散去“隐秘”的力量，脚踩地面发出砰的一声，疑惑地四下看看，发现自己确实回到了家中的书房。

　　声音引来楼下正给腹中胎儿唱着歌谣的雪曼疑惑的问候，他却无暇顾及，而是循着不知为何高涨的灵性的指引看向窗边。

　　那里站着一个头发全白，眼眸深棕，额头和眼角皱纹不算太明显的老者，他沐浴在血红色的光芒下，面部阴影显得有些诡谲。

　　“老头？”伦纳德疑惑地喊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被塔罗会踢出来了？其他人呢……他内心还有着更多的疑惑，但旋即被窗外陡然升起的血月所吸引，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

　　在皇后区的伯爵府邸睁开双眼的“正义”奥黛丽，南区于人偶的环绕中醒来的“月亮”埃姆林，狂暴海中颠簸的未来号上隔着眼镜看向红月的“隐者”嘉德丽雅，拜亚姆的海神教会总部重新戴上面具的“倒吊人”阿尔杰，新白银城中推开阳台门看着被红月照耀的城市的“太阳”戴里克……

　　以及地球上所有归于各大教会或隐秘组织，或孤身隐藏在社会之中的天使，都在这一刻看到了越来越大，几乎要碰到地面的血红之月，耳畔传来了各自的神灵的谕示。

　　末日，提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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