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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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刚从东边山头爬起,山背大队的晨雾还没散尽,空气中弥漫着露水和猪粪的混合味,秦浩站在县政府大院里,捏着刚办好的护照,长出了一口气。

  他和杨巡已经在这县城和小队之间奔波了一个礼拜。为了早些拿到护照,他们送了不少从广州带回来的“稀罕物”——几盒精致的进口饼干、一条银质项链、两件时髦的的确良衬衫,这些都是阿强在汕头帮他们搞到的“水货”。

  杨巡当时还心疼地嘀咕:“浩哥,这些东西在广州批发都能卖不少钱,白送出去太亏了。”

  秦浩却只是淡淡摇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杨巡,你得记住咱们在汕头学的,这点礼物换一个月省下来的时间,划算得很。”

  果然,靠着这些打点,公社的办事员才没刁难,花了七天就把护照办好。否则,就像秦浩预料的那样,层层审批能拖到一个月。

  杨巡在一旁跺着脚,握紧手中的护照本子,一张脸因急切而涨红。

  “浩哥,咱们护照总算到手了,什么时候去香港啊?”

  他语气里全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像只刚出笼的猴子。

  “这才回来几天就待不住了?”秦浩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把护照塞进腰间的小皮包里。

  杨巡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不止是我,杨速杨俪他们也天天问呢!在家里就跟小尾巴似的,老嚷嚷要见识香港的摩天大楼,浩哥你给他们讲的那些故事,他们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秦浩他伸手拍了拍杨巡的肩膀:“那就明天出发吧,事不宜迟。”

  杨巡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灯泡:“太好了!那咱们先去买火车票吧,省得又来回跑一趟。”

  上次去广州——三天三夜的硬座,车厢里挤满了人,汗味和烟味呛得人发晕。

  这次,他选了硬卧票,反正现在也不差这点钱,倒是杨巡有些心疼。

  “浩哥,卧铺票真贵,咱们省点钱,站着去不行吗?”

  秦浩调侃:“那我买卧铺,你买硬座?”

  这话让杨巡安静下来,回想起了秦浩在汕头说的“不要做金钱的奴隶”,挣钱是为了更好生活,还是咬牙跟着买了卧铺。

  买完票,已是中午,日头毒辣辣地照着,两人坐上回山背大队的破旧班车,一路颠簸中,杨巡还不停翻看火车票,仿佛那是一张通往金山的钥匙。

  到了山背大队路口,杨巡跳下车就兴冲冲往家跑:“浩哥,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明天见!”

  秦浩没回家,而是径直拐向宋家的小院。

  院子里,宋父正修着鸡圈的篱笆,宋母在灶台边忙碌,看到秦浩进来,两人立刻停下活儿。

  “浩子来了?快进屋坐!”宋父一脸热情。

  秦浩进屋后把明天要走的事情说了一遍,宋母端上一杯热茶:“孩子,回家没住几天怎么又要走?你这在外头奔波,我们看着都心疼。”

  语气里满是长辈的絮叨和不舍。

  秦浩还没坐下,宋运萍就端着碗从灶房走出来,脸蛋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清秀。

  晚饭后,宋家人围在桌前闲聊,秦浩说起去香港的计划:“那边开放,跟广州又不一样,我先去探探路。”

  宋父叹气:“唉,你这孩子主意大,可别忘了安全。”

  宋运萍一直默默吃饭,没插嘴,直到秦浩起身告辞,她才跟着出来。

  “明天什么时候走?”

  “一大早就走,赶最早一趟的班车,去晚了赶不上火车。”

  宋运萍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却什么都没说。

  ……

  第二天天还没亮,公鸡都还没打鸣,小雷家的水田里就闹腾起来。

  雷东宝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嗓门洪亮:“都起来干活!红伟、四宝,别磨蹭,今天开始丈量土地,分田到户!”

  史红伟、雷四宝几个懒洋洋地揉着眼,满腹牢骚。史红伟打着哈欠:“东宝,量地也不用来这么早吧?这才几点,连个鬼影都没。”

  雷东宝一颗石头丢到史红伟面前的水田里,溅起泥水:“废什么话!不趁着现在量,一会儿等乡亲们下田了,咱们还怎么量?”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昨晚秦浩那句“好言难劝该死鬼”还在耳边响,他打定主意带小雷家脱贫,证明给所有人看。

  雷四宝嘟囔着:“那也不用这么早,我还想回去补觉呢。”

  雷东宝正要发火,目光忽然被水田对岸的一个淡蓝色身影吸引——宋运萍穿着秦浩送的那件蓝色连衣裙,头发梳成麻花辫,沿着小路往小雷家方向走。

  在朦胧晨光下,她走路轻盈得像只蝴蝶,雷东宝的怒气瞬间就熄了,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史红伟几人也都放下手里的绳尺,戏谑地看着雷东宝:“哟,东宝,咋不动了?眼珠子被勾走了?”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雾气中,雷东宝才回过神,见史红伟几人一脸坏笑,恼羞成怒:“你们一个个的看什么呢?说你呢四宝,赶紧干活!”

  雷四宝向来嫉妒秦浩,见雷东宝这副样子,坏笑道:“东宝,是不是看上刚刚那姑娘了?宋家的丫头可不简单哦。”

  雷东宝老脸一红,梗着脖子:“我还就看上了又怎么地?我雷东宝就不是怂包!”

  史红伟摇摇头:“东宝,我劝你就别瞎想了,这可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人家宋家门槛高,能瞧得上咱们小雷家这穷地方?”

  雷东宝一听就来了犟劲:“小雷家怎么了?我既然当了副书记,就一定带着大家伙富起来!我给你们打个样,就娶个大学生回来!”

  史红伟、雷四宝相视一笑,笑骂道:“行,东宝有骨气!我们等着看你小子怎么娶大学生。”

  雷东宝没理会嘲笑,杵着锄头望向小路尽头,纳闷着:“她来咱们小雷家做什么?这地儿也没亲戚啊。”

  雷四宝撇撇嘴,“还能干嘛?肯定是找浩子的!他跟宋家姐弟关系好着呢,有啥好东西都往宋家搬,也不说接济一下咱们小雷家!”

  雷东宝若有所思:“这么说,这姑娘也不嫌咱小雷家穷啊……”

  ……

  另一头,宋运萍快步走到秦浩家的小砖房前,心跳得慌。

  她起个大早,蒸了包子又织了毛衣,就怕错过时间。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秦浩正收拾行李,往帆布背包塞衣物。

  “你咋来了?昨晚不是说好不用送的吗,这才几点……”

  秦浩有些惊讶。宋运萍赶紧将包裹递过去:“怕赶不上早班车,我娘起了个大早给你蒸的包子,还热着呢……我、我自己给你织了件毛衣,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声音越来越小,脸微微发烫。秦浩接过包裹,打开一看,毛衣是深灰色的羊毛线织的,针脚很细,比他在广州买的衬衫还用心。

  他心里一暖,欣然收下。尽管知道香港那边湿热,毛衣可能用不上。

  宋运萍见他收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笑:“走吧,再拖真赶不上早班车了。”

  秦浩背着包裹出门,宋运萍默默跟在身后。

  路过小雷家的水田时,雷东宝老远就挥手大喊:“浩子!这就走了?”

  秦浩点头回应,没多说。

  宋运萍却被雷四宝那些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加快步子,躲在秦浩身后疾走。

  等两人消失在田野小路上,史红伟见雷东宝还愣愣望着,忍不住拍了他肩膀,“瞧见了吧,东宝?别痴心妄想了!人家姑娘喜欢浩子那样的——聪明、有本事,在外头能挣大钱!就你这五大三粗的泥腿子,没戏。”

  雷东宝被戳穿心思,气得一抡锄头:“滚~~~!关你们屁事,干活!”

  ……

  山背大队的临时站点挤满了人。破旧的客车停在路边,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杨主任眼含热泪抱着杨巡:“出门在外别惹事,多听你浩哥的……”

  杨速和杨俪一左一右抱着杨巡的胳膊舍不得撒手:“哥,你早点回来……!”

  杨巡笑着揉他们的头:“行,到时候我给你们带点洋玩意儿回来!保证谁都没见过。”

  宋运萍站在远处,看着秦浩,眼神复杂。沉默良久,她才幽幽道:“早点回来……”

  话没说完,秦浩就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里。宋运萍整个人僵住,仿佛被电流击穿,呼吸都停了。耳边只听到秦浩的声音低低传来:“对自己好一点,别舍不得吃喝。太瘦了不好看。”

  宋运萍羞得两颊绯红,使劲挣脱:“讨厌!乱说……”

  客车缓缓启动,秦浩和杨巡跳上车,杨巡还在窗口挥手喊:“娘!等我回来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随着班车颠簸着拐入弯道,彻底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上,宋运萍的手才缓缓放下,眼里噙着泪花

  ……

  三天两夜的火车,终于到了广州。换乘另一趟车南下,路途漫长,杨巡却一点不累,扒着车窗看风景——从羊城的骑楼,到深圳边境的农田,他啧啧称奇:“浩哥,这里怎么看起来跟汕头差不多,该不会也有人走水货吧?”

  秦浩没有理会,而是检查着行李包——里面是80万港币现金。这是提前通过阿强的地下钱庄换的,100万人民币只兑了80万港币,官价1:1.2的汇率,可实际上连1:1都做不到,更何况地下钱庄的抽佣也不低。

  七月中旬的香港,湿热难耐。杨巡一走出车站,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双层巴士和叮当电车穿梭不息,行人穿着花哨的喇叭裤和露肩衫,店铺橱窗里霓虹闪烁,商品琳琅满目。

  “浩哥,这跟广州完全不一样!楼高得望不到顶!”

  他张着嘴,像个土包子进大观园。秦浩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感慨了,咱们不是来旅游的。咱们还得办正事呢。”

  杨巡精神一振:“浩哥,这一路你都没说清楚,到底啥买卖?我问了十几次了!”

  秦浩失笑:“一两句话说不清,到了地方你就懂了。”

  他们坐上巴士,直奔中环。

  香港证券交易所里,冷气开得足。宽敞大厅里全是红木柜台和穿西装的经纪人,电子大屏闪烁不停,数字跳得飞快,各种口音的喊价声嗡嗡作响。

  秦浩找到一个股票经纪:“开户,帮我买十万股会德丰船务国际,剩余资金全部买长江实业。”

  股票经纪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嘴角撇了撇:“新客?”随手在文件上划了几笔:“行,填表吧。”

  心里已把秦浩当成了大陆来的“韭菜”。

  过了一会儿,秦浩手里的八十万港币就变成了股票交易凭证。

  杨巡看得目瞪口呆,“浩哥,这就是你说的挣钱买卖?把咱的钱都换成这些纸?”

  秦浩点点头,拉他走到角落,指着大屏讲解:“这叫股票交易,我买的这两家公司——会德丰船务国际、长江实业,你看交易价格:会德丰5.2块,长江8.5块。”

  杨巡指着屏幕:“浩哥,涨了!涨了一毛了!是不是就挣钱了?”

  秦浩耐心解释:“差不多是这样,涨了卖就能赚,跌了就亏——跟赌博唯一的不同是,股票靠的是信息差,不是运气。我买会德丰,是因为全球航运在复苏,它又是香港航运行业的龙头;买长江实业,是因为这支股票刚刚完成拆股,上涨空间很大。”

  “我预计再过一两个月会德丰船务国际能涨到10块以上,长江实业能涨到15块以上。”

  杨巡掰着手指算:“那……要是真像你说的,股价涨到10块和15块,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干,就赚了一倍的钱?”

  “浩哥,我这儿有8万港币,也入股!你帮我操作吧。”

  “嗯。”

  随后的一个半月,秦浩每天盯盘,股市休市后就带着杨巡在香港街头转悠,见识新鲜事。

  正如,像秦浩记忆中的那样,会德丰船务国际的股价涨到了10.6块,长江实业也飚到了15块。

  杨巡在大屏前跳了起来:“浩哥,让你说中了,它们真的涨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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