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伙计的证词

　　周遭莫名一静，气氛渐渐变得怪异。

　　对于元和帝的回答，无知的伙计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

　　“当时门才开了一条缝，您就嗖的一下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然后才把门彻底打开，让这位壮士进去。”

　　元和帝脸上的褶子不由得挤成了一团，咧着嘴对沈钧行笑道：“我还嗖的一下就从门缝进去了！哈哈哈，朕……真的是太多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我了！”

　　他虽然笑着，可天威难测，看似和蔼的笑容却让人脊背发寒。

　　“您息怒！”

　　半缘的管事窦承礼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把伙计扯到自己身后，膝盖屈到一半，又忽然站直行礼告罪，“他才来没多久，小孩子不懂事，求贵客息怒，不要和他计较。”

　　窦承礼在长安多年，虽然没见过元和帝，可龙武将军戴昇他还是认得的。

　　能让戴昇随行护卫，且口称主人的，除了龙椅上的那位，再无他人。

　　元和帝看到窦承礼的瞬间，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一双眼睛忍不住盯着他瞧。

　　今日的窦承礼一如既往的讲究。

　　他白净的脸上还是熟悉的三绺长须，那胡须仍旧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弧度和弯勾。

　　元和帝盯着窦承礼脸上的胡须看了好一会儿，在把人看的冷汗连连快要下跪的时候摆了摆手：“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这是诚实。”

　　沈钧行顺势说道：“既如此，便都过来接受问讯。”

　　他看向窦承礼：“你也一起来，关于死者邵安还有些话要问你。”

　　窦承礼和戴昇闻言大吃一惊，二人吃惊的不是沈钧行要问话，而是沈钧行竟然敢真的问讯元和帝。

　　和二人想法一致的还有那些在此的官员们，所有知道元和帝身份的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沈钧行终于疯了。

　　元和帝却没有什么意外，他甚至好脾气的问沈钧行要去哪里问话。

　　沈钧行表情自然道：“就去‘望长安’，在现场会更直观清楚。”

　　望长安所在的整个一层都重新整修布置，连风格都换成了儒雅之风。

　　走廊两侧挂着字画，地面上放着几盏罩纱烛台，朦朦胧胧的烛光中，让人仿佛置身于书境画海。

　　看着那挂在走道两侧的字画，温清宁不由得问道：“斗才是在这一层比试吗？”

　　窦承礼点点头。

　　元和帝好像一个求知的孩童一般望向他：“什么是斗才？”

　　窦承礼恭敬回话：

　　“所有参赛者到这里俯瞰长安盛景，并以此为题做诗画一幅，比出当日最优者，十日后所有最优者中再决出胜者。”

　　“这么比会不会不太公平？如果有一日参赛者水平都不好，而有一日参赛者水平又太好，岂不是让好的落榜，差的晋级？”

　　身为武将的戴昇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应该把所有参赛者集中在一起，然后从里面选出一半，之后再从这一半中选出一半，直到最后决出胜者。应该改了重选才对！若是放在军中，必要引兵士生乱。”

　　窦承礼讪笑道：“咱们半缘是酒楼，就是图个热闹。”

　　看到戴昇皱眉，似乎还要再说什么，温清宁帮腔道：“运气也在能力中，且半缘是做生意，争议越大，热闹越大。而我长安百姓富裕，年底又比往日闲暇，自然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

　　窦承礼笑着赞同。

　　戴昇看到温清宁开口说话，立即闭上嘴巴，一副十分忌讳的样子。

　　一行人在望长安门外停下，守在外面的护城卫立刻向几人见礼。

　　沈钧行对伙计说道：“将你当时看到的场景仔细说一遍，勿要有遗漏。”

　　伙计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我当时刚上楼，就看到这位壮士和老丈站在望长安外面敲门。门刚开，邵安看到外面的人就想把门关上，似乎不想让他们进屋。”

　　伙计停顿下来，看向元和帝和戴昇，接着说道：

　　“然后这位老丈就从门缝挤了进去，随后这位壮汉也跟了进去。两个人一进屋，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

　　“小人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便上前敲门问邵郎君需不需要帮忙。

　　“虽然邵郎君说不用，但小人还是不放心地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真的没事才离开……谁曾想没过多久邵郎君就坠楼了。”

　　沈钧行问道：“他们当时吵些什么？”

　　伙计想了想说道：“最先说话的应该是那老丈，因为声音有些苍老，他说‘终于找到你了’，还问邵郎君把人弄哪去了，然后邵郎君说什么人被送去了好地方，让他们死心。那壮士说……”

　　见他突然停下，看向戴昇的眼神有些诡异，沈钧行皱眉：“继续往下说。”

　　伙计抿了抿嘴，垂下头，在开口时声音小了许多：“那壮士说要见一见娘子，还说只是想当面要一句准话，如果他娘子真的不想过了，他可以写放妻书。”

　　几人没想到会是这句话，尽管知道戴昇是那壮汉的可能性不大，却还是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戴昇的脸色青红交加，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凶神恶煞般地瞧着伙计。

　　伙计被他吓得面无血色，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戴昇顾忌着在跟前的元和帝，硬生生运气把涌上来的怒火咽了回去。

　　元和帝同情又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沈钧行：“这案果然是情杀吧。”

　　沈钧行仍没有出声赞同，而是说道：“还需再查。”跟着看向伙计，“你当时来这一层做什么？”

　　伙计指着地上的纱罩烛台说道：“天黑了，我来点蜡烛。”

　　温清宁猛地转头问道：“你上来时这里漆黑一片如何能看得清楚人？”

　　“不是呀！走廊里虽然没有点蜡，可房中是有烛台的。”伙计急忙说道。

　　温清宁眸光倏然与沈钧行一碰，随即小跑至楼梯台阶上。

　　沈钧行立刻将所有罩纱烛台熄灭。

　　烛火熄灭的瞬间，整条长廊骤然陷入昏昧，唯剩那自屋中窗棂透出的光芒，在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昏暗中，温清宁对沈钧行说道：“夫君你带着伙计站在门外。”

　　沈钧行应声而动。

　　温清宁站在台阶最上层，再次看过去。

　　从她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沈钧行和伙计的背影轮廓。

　　“夫君，把门开一条缝。”

　　沈钧行按照温清宁的指示，把屋门推开一条缝。

　　屋中的光亮顺着门缝笔直地钻了出来，落在二人的头发上。

　　便是此时也只是看清了二人的头发和身上衣袍被压暗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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