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谁在写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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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寒雨,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身上,冷得人直哆嗦。我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快步走进路边一间小小的药坊,想讨个避雨的地方。
药坊不大,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混杂的味道,闻起来倒也安心。
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的掌柜,正踮着脚,吃力地往墙上张贴一张新告示。
我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那告示上写着几行大字:“征民间验方·治顽咳伴夜汗”,落款是“井学堂·南方分议处”。
这“井学堂”的名头,最近可是响得很,听说他们搞什么“知识平民化”,要让每个人都能学知识,用知识。
告示下方,已经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纸条,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的是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药草的模样,有的是用工整的小楷写着病症的描述,甚至还有小儿口述,由母亲代笔的,稚嫩的笔迹里,满是希望。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粗糙的字迹,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热流。
这不就是我一直梦想中的医道模样吗?
没有高高在上的权威,没有被垄断的知识,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其中,贡献自己的经验和智慧。
“呦,客官,您也是来瞧病的?”掌柜见我盯着告示看,热情地招呼道。
我摇了摇头,笑道:“只是避避雨。”
“哎,这鬼天气!”掌柜叹了口气,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火盆,“您烤烤火,暖和暖和。”
我道了声谢,走到火盆旁坐下。
火盆里烧着一些干柴,噼啪作响,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
到了晚上,药坊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都是一些疫后体虚的流民,想找点药调理一下身子。
其中一个老者咳得特别厉害,听得人心烦。
旁边有人递给他一张从告示上抄来的方子,上面写着:“紫菀三钱加鹿茸一分”。
老者如获至宝,赶紧让掌柜抓药。
我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紫菀的确是止咳化痰的良药,但配上鹿茸,可就有点不妙了。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药材陈列,发现这药坊里的鹿茸,大多都是伪品,是用羊骨粉染色而成的。
这玩意儿要是吃下去,不但没效果,反而会助长虚火,让病情更加严重!
“咳咳……这鹿茸可是好东西啊,能补气血……”老者一边咳嗽,一边乐呵呵地说。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老人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可是,我该怎么提醒他呢?
如果直接说这鹿茸是假的,肯定会引起恐慌,而且还会得罪药坊的掌柜。
毕竟,人家也是要靠这个赚钱的。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趁着掌柜不注意,我端起一碗清水,假装不小心打翻,哗啦一声,正好把老者抓好的药包给淋湿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老人家,您没事吧?这药都湿了,没法用了。”
老者心疼地看着湿漉漉的药包,一脸的无奈。
“要不这样吧,老人家。”我顺势建议道,“您先试试《井约》里的‘二冬饮’,这个方子平和一些,对您这种体虚咳嗽的症状应该更适合。”
“《井约》?那是啥?”老者一脸茫然。
“就是井学堂编的书,上面有很多简单易学的药方,您可以让掌柜给您抄一个。”我解释道。
掌柜也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客官说得对,‘二冬饮’的确不错,老人家您不妨试试。”
老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
毕竟,药都湿了,也没别的办法了。
看着老者喝下“二冬饮”,咳嗽声渐渐平缓,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个穿着灰色布袍,戴着圆框陶片镜的年轻人走进了药坊。
他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看起来像是走街串巷的郎中。
“请问,这里是提交民间验方的药坊吗?”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陶片镜,声音有些尖锐。
“是是是,您是……?”掌柜连忙迎了上去。
“我是渠童大人派来的‘方证使’,负责审核你们提交的验方。”年轻人语气严肃地说道。
“方证使?”掌柜一脸疑惑,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头。
“简单来说,就是给你们的方子做鉴定的。”年轻人解释道,“我们要确保每个方子都是安全有效的,不能让老百姓乱吃药。”
“那是那是,您说得对。”掌柜连连点头。
年轻人没有急着审药,而是先问起了流程:“这方子是谁提的?经过几个人试用?有没有记录副作用?”
掌柜被问得一头雾水:“这……这都是老百姓自己写的,谁知道是谁提的,试没试过啊……”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写着《通录·补遗》。
“按照井学堂的规定,凡是提交验方者,必须附上‘三试记录’——自试、邻试、医评。也就是说,你自己要先试用,然后让邻居也试用,最后还要请医生来评价。只有符合要求的方子,才能被采用。”年轻人一边翻书,一边说道。
“啊?还要这么麻烦啊?”掌柜一脸的为难。
“这是为了保证老百姓的用药安全,一点都不能马虎。”年轻人义正辞严地说道。
听了年轻人的话,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一些原本跃跃欲试的人,也开始犹豫起来。
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当试验品。
这时,有人主动走上前,把贴在墙上的方子撕了下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方子就是随便写的,没经过验证,还是别献丑了。”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墙上的油纸条少了一大半。
我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知识的普及,话语权的转移,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趁着人群混乱,我悄悄地将昨夜默记的“低热久咳调理七法”写在一张废弃的药单背面,然后揉成一团,丢进了药坊角落里的一个“方稿箱”。
三天后,我听说我写的那个方子被选入了初筛,因为我提出“咳止后仍需调脾半月”,与当时主流的“见好就收”的观点不同,引发了激烈的辩论。
小满亲自主持了一场“辩方案”,召集了十二个村子的代表,逐条质询我的方子。
最终,我的观点被采纳,并且我的方子被更名为《缓复纲要》。
没有人知道这个方子的源头是我,也没有人追问是谁提出了这个观点。
我的名字,我的身份,都消失在了这场知识共享的浪潮中。
这样,就很好。
我的身影,比风还要轻盈,轻盈到没有人能够察觉。
药坊老板望着空荡荡的墙面,感慨道:“以前啊,一个方子要等‘疯医娘’点头才敢用,现在……真是变天了。”
药坊老板那声感慨,像冬日里炸开的爆米花,噼里啪啦地在我心里响。
“以前一个方子要等‘疯医娘’点头才敢用,现在倒好,连老太太都敢站出来讲自家婆母吃药后的反应。”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唾沫星子差点崩我一脸。
我笑着帮她整理着货架上那些瓶瓶罐罐,鼻尖萦绕着一股子陈皮的香味儿。
“掌柜的,这说明啥?说明咱们老百姓现在有主意了,敢说话了!”
她撇撇嘴,显然对我的“高论”并不感冒, “主意?我看是胆子大了!以前谁敢质疑‘疯医娘’?现在啊,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偏方都拿出来显摆。”
我心里却乐开了花。
真正的启蒙,不是让人听懂高头讲章,而是让最沉默的人也敢开口说“我觉得不对”。
这才是星火燎原的星星之火!
晚上,寒意更甚,药坊的生意也冷清下来。
我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衣裳,准备找个地方凑合一宿。
临走前,我无意间瞥见墙角堆着几本烧剩的旧册子。
走近一看,竟然是早年间流传甚广的《疯医娘神方集》。
可惜,现在被人当柴劈了个七零八落,封面都烧得焦黑。
我随手捡起一页残片,上面还画着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疯医娘”,正对着一个躺在棺材里的人施法,旁边还夸张地写着“起死回生”四个大字。
这玩意儿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封建迷信的活标本!
我本想直接扔进灶膛,一了百了。
可转念一想,又把那页残片塞进了背篓。
或许哪天,它能变成某个孩子的识字课本,让他们知道,曾经有人用这种方式“忽悠”人。
而真正的医道,早已不在这些破纸烂书上,而是在千万双亲手煎药的手掌纹路里,在无数次尝试和验证的汗水里。
出了药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我紧了紧背篓,心里却暖烘烘的。
路过一个面摊,热气腾腾的汤面香气扑鼻而来。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决定奢侈一把,犒劳一下自己。
“老板,来碗阳春面,多放点葱花!”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面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香气四溢。
我迫不及待地嗦了一口汤,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说老张,你这方子靠谱吗?我吃了三天了,咳嗽没见好,反而更严重了!”
“不可能啊,这可是我祖传的秘方,治咳嗽一绝!”
“绝个屁!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坑我!”
我抬眼望去,只见两个老头正对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飞。
面摊老板连忙上前劝架:“哎哎哎,两位老人家,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和气?他差点把我给害死!”
“你胡说八道,我这是好心给你治病!”
眼看两人越吵越凶,就要动起手来。
我放下筷子,走上前去, “两位老人家,都消消气。这药方的事,咱们可以好好说道说道。”
两个老头同时转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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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啊?多管闲事!”
“就是,你懂什么医术?”
我微微一笑, “略懂一二。不知两位老人家是否愿意听我一言?”
“哼,听你一言?你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其中一个老头不屑地说道。
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指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缓缓说道: “这药方,看似滋补,实则过于燥热,长期服用,只会适得其反。”
“你……你怎么知道?” 那个老头顿时愣住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个老头, “老人家,您最近是不是感觉口干舌燥,晚上睡觉容易盗汗?”
那个老头惊讶地点点头, “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药方不对症的缘故。”我解释道, “您应该服用一些清热润肺的药材,而不是一味地进补。”
“那……那我该怎么办?” 那个老头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我沉吟片刻, “这样吧,我给您写一个方子,您去药坊抓药试试。”
“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了!” 那个老头顿时喜出望外。
我回到面摊,拿起纸笔,快速地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那个老头。
“老人家,这方子您先试试,如果有效,再来感谢我也不迟。”
那个老头接过方子,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疯医娘都消失这么久了,没想还是有人敢多管闲事。” 另一个老头望着我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
我脚步一顿,嘴角微微上扬。
那个面摊老板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朝他眨了眨眼。
他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你也是井学堂的人?”
我笑着摇了摇头。
腊月将至,南岭深处,有个闭塞山村,正等着我。
喜欢穿书后我在后宫医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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