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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改律的人,不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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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的夜,沉如死水。

  七日来,龙袍褪尽,帝冕卸下,唯有素麻裹身的萧玄策,静跪于昭雪祠前。

  风不语,雨未歇,宫人远远望见那道身影在碑林间如石雕般不动,连呼吸都仿佛融进了夜色里。

  太医跪地叩首,声泪俱下:“陛下龙体为重!”他却只抬眼,目光落在“沈青梧”三字之上,声音低得像从地底渗出:“她替我承律,我替她守碑。”

  话落无声,却震得满庭宫奴低头掩面。

  子时将至,天忽裂云,暴雨倾盆而下。

  电光撕破夜幕的一瞬,萧玄策猛然起身,不顾侍从阻拦,赤足踏进泥泞之中。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是泪。

  他一步步走向碑林深处,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直至一块碎裂的青瓷映入眼帘——那是多年前,她初入宫时,在偏殿不慎打翻的茶盏残片,无人收拾,久埋尘土。

  他俯身,指尖颤抖地拾起它,泥水顺着掌心流下。

  那一刹,记忆如刀割开岁月:那个总垂着眼、说话冷淡的才人,捧着碎瓷低声说“奴婢无用”,而他当时只是冷笑离去。

  如今,江山已定,冤狱尽昭,可她不在了。

  “你说不必等……”他将碎瓷紧紧贴在胸口,声音破碎,“可你为何还不肯走?”

  话音未落,天地骤静。

  冥途深处,断言盘坐于残界边缘,忽然睁眼。

  八根灯柱中仅存的两盏火焰猛地暴涨,灰雾翻涌如潮!

  那缕几乎不可察的灰金丝线,竟在这一刻剧烈跳动,如同沉睡的心脏被唤醒。

  虚空之中,一道轮廓缓缓凝聚。

  沈青梧立于律文长河之巅,衣袂不扬,发丝不动,双眸却穿透阴阳界限,落在人间那一片碎瓷之上。

  她的神情依旧冰冷如判官,可指节微蜷——那是唯一泄露情绪的痕迹。

  她未看向萧玄策,也未回应任何呼唤。

  而是转身,面向断言所筑的“听律之墙”——那堵记录万世阴律、不容篡改的法则之壁。

  她抬起手,指尖轻点其上,似有千钧之力压下。

  刹那间,墙纹崩裂又重组,一行从未现世的律条悄然浮现,字迹由虚转实,带着幽冥深处的回响:

  “凡以真心赎罪者,纵有旧愆,亦可暂缓拘魂,待功过自衡。”

  语毕,她的形影如沙砾般开始溃散,残识再度归于混沌。

  可那一道新律,却深深烙入冥途根基,与轮回同频共振。

  与此同时,人间昭雪祠上空,原本笼罩碑林的赎籍光环猛然一震!

  漆黑如墨的罪痕竟从中裂开,丝丝褪作灰白,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正在修改命运的笔录。

  清明司内,线清猛然抬头,手中命纹丝线断裂三根。

  她瞪大双眼,望着阵图中央骤然亮起的新符——那是她从未绘制过的律印!

  “她没走……”线清嗓音发颤,“她在改律。”

  风穿窗而入,吹熄案头残烛。

  《清明总录》静静摊开,纸页无风自动,缓缓翻至新增条文一页。

  忽然,册角微微卷起,一点火星自纸面生出,迅速蔓延——

  火光中,灰烬升腾,凝而不散。

  一行血字,悄然浮现在焦黑余烬之上:

  “律可改,契难违——影至。”

  线清心头一凛,脊背瞬间沁出冷汗。

  她尚未反应,一道黑影已无声无息出现在堂前,脚不沾地,衣袍无风自动,手中执一卷漆黑簿册,封皮上三个朱砂小字如血滴凝成——《影录》。

  来者一身墨袍,面覆青铜面具,双目空洞却透出森然神识,正是地府监察使·影簿郎。

  他缓步上前,指尖轻抚《清明总录》,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行新生律条上时,整本典籍突然剧烈震颤,随即轰然自燃!

  烈焰幽蓝,不带温度,只焚因果。

  灰烬升腾,再次凝成血字,悬于半空:

  “擅改幽冥律,当堕无相狱。”

  线清瞳孔骤缩。

  这是地府最高惩戒令——无相之刑,魂魄永困虚无,不得转生,不得消散,连痛苦都无法彻底感知,唯余意识在黑暗中无限坠落。

  不能再等了。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向衙署四角早已埋下的四块暗黑碎片。

  那是哑钟残片,曾镇压百里赶尸道上的怨魂群,乃沈青梧前世亲手收服的凶器,专破追踪窥探之术。

  “封!”

  随着一声低喝,四片碎钟同时嗡鸣,震荡出肉眼不可见的波纹,瞬间织成一张无形屏障,隔绝神识探查。

  影簿郎眉头微蹙,手中《影录》翻动,一道银线自册中射出,直扑虚空——却被钟波弹开,如蛇受惊缩回。

  “障眼法?”他冷冷开口,声如铁锈摩擦,“你以为这点残器,能阻我锁魂网?”

  话音未落,他双袖一振,十八道黑索自袖中飞出,钉入地面,交织成网,竟直接撕裂阴阳界限,欲强行追溯那缕灰金丝线的源头。

  就在此刻,冥途深处,断言睁开了双眼。

  他缓缓站起,残躯挡在沈青梧残识之前,袈裟展开,内里密密麻麻绣满了数百枚逆咒符——每一枚,都是沈青梧生前破解的冤案印记,以魂血为墨,执念为针,一笔一划织就的反律凭证。

  “她非改律。”断言声音低沉,却贯穿冥河两岸,“而是补律。”

  袈裟猎猎,符文逐一亮起,如星火燎原。

  每一道光亮,便抵消一道自地府降下的追魂令。

  “你们定的律,容不下人心悔改之路。”他缓缓抬手,指向听律之墙,“若善不得延,恶必无穷;若悔无可容,罚将无尽——这,才是真正的乱律。”

  一道黑雷自天而降,劈中其左臂,血肉瞬间焦枯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但他纹丝未动。

  而在人间,萧玄策猛然抬头,似有所感。

  他一把抓起案上虎符,厉声道:“封锁昭雪祠!禁军列阵,三百匠人即刻动工!”

  副将迟疑:“陛下,此乃逆天之举,恐招阴谴——”

  “那就让天,也看看朕的决心。”他眼神冷厉如刀,“以她用过的朱砂、桃木灰,还有……她的旧衣碎片,混合烧制‘静言墙’,围祠三重,寸土不得遗漏。”

  当夜,墙城。

  风起,吹过碑林,拂过新墙,忽有一声极轻的“谢”字,飘入耳际,旋即消散如烟。

  萧玄策抚墙而立,指尖轻触那粗糙墙面,仿佛能感受到某道早已远去的气息。

  “你要护的天下,我来守。”他低声说,“你要违的规矩,我来扛。”

  而在清明司密室,线清缓缓闭上双眼。

  她取出一枚银针,刺入自己命门穴,以血为引,以痛为桥。

  赎籍台核心阵图开始旋转,丝线缠绕,光芒流转。

  但她仍轻声呢喃:

  “沈青梧,若你还听得见……请给我半句回应。”线清的指尖还在颤抖。

  那一声“律因世变……非铁板……”像一根烧红的针,刺进她识海深处,灼得她神魂欲裂。

  七窍流血不止,殷红顺着唇角、鼻腔蜿蜒而下,在素白衣襟上绽开一朵朵腥冷的花。

  她却笑了,笑得近乎癫狂——那不是胜利的笑,而是赌上一切后终于触到底线的疯意。

  她活下来了。

  至少,现在还活着。

  密室中,赎籍台的阵图仍在缓缓旋转,光芒黯淡如将熄的残火。

  四角的哑钟碎片嗡鸣未止,仍在抵御着来自幽冥深处若有若无的窥探。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焦香混合的气息,那是命纹燃烧后的余烬味道,也是规则被强行扭曲时,天地发出的无声抗议。

  她用银针刺穿命门,以痛为桥,以血为引,模拟出沈青梧残识波动的频率——那是一种近乎自杀的秘法,稍有偏差,便会彻底崩解神识,沦为痴傻亡魂。

  但她成功了。

  哪怕只换来半句断言,哪怕代价是五脏六腑如被烈焰焚煮,她也抓到了那一线生机。

  “律因世变……非铁板……”

  这七个字,成了她翻盘的刀。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线清蘸着自己的血,在《清明总录》副本上一笔一划重写命契算法。

  她将“代刑偿期”伪装成地府早已默许的“预审程序”,在律文夹层嵌入三重因果锁链,又借三年前一场无人关注的阴司小案为引子,倒填日期,伪造批文印章。

  每一道符纹都精准契合地府旧制格式,每一笔落款都模仿判官笔迹到毫厘不差。

  “你们要的是形式合规?”她抹去嘴角鲜血,冷笑出声,“好啊,我给你们一个‘合法’的漏洞。”

  子时三刻,天外骤起异象。

  原本压城的黑云突然退散,封锁阴阳的追责之力如潮水般撤去。

  清明寺上空,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消弭无形。

  影簿郎立于堂前,墨袍猎猎,青铜面具下的双目幽光微闪。

  他手中《影录》自动翻页,最终停在一页空白处——那里本该浮现罪名定谳,此刻却只余一片虚无。

  “此案存疑。”他声音冰冷,却不带怒意,反而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暂封。”

  他并未多言,转身离去,脚步无声,仿佛从未出现。

  但在踏出清明寺门槛那一刻,他忽然驻足,回头望了一眼昭雪祠方向。

  风过碑林,新筑的静言墙泛起淡淡微光。

  冥途深处,沈青梧的残识微微颤动。

  那一句未尽之语,已被人间承接。

  她感知到了那份伪造却合道的“补律批文”,感知到了线清几乎碎裂的命纹,也感知到了萧玄策亲手立下的那块新碑。

  碑文八字:“律外有情,罚中有恕。”

  荒谬吗?违背规则吗?可这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判卷。

  她最后看了一眼人间——那个曾跪在雨中拾起碎瓷的男人,正拂去碑面尘埃,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

  风起,残识几近透明,如薄雾将散。

  可就在消逝前的一瞬,她轻轻抬手,指尖掠过碑面,留下一道无人可见的指痕——温润,短暂,如同一声未曾出口的叹息。

  而后,万籁俱寂。

  唯有《清明总录》静静合拢,封面金纹微闪,似有新章将启。

  春分将近,寒意渐褪。

  而清明寺深处,一座祭坛正悄然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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