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情绪奇点

　　苏牧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还是那种里面掺了碎玻璃和毒药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一边是混沌那套蛊惑人心、让人想毁掉一切的邪恶低语，像无数条滑腻的毒蛇往他意识深处钻；另一边是林栀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像风中一点微弱的烛火，却死死拽着他快要沉下去的神智。这两股力量把他那本来就没恢复好的灵魂扯过来扯过去，疼得他真想就这么彻底散掉算了。

　　每一次挣扎，都感觉像是从自己身上活活撕下一块肉，不，是比那更糟，是灵魂碎片被硬生生剐了下来。这些碎片带着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变成一股股浑浊不堪、充满毒性的信息流，根本不受他控制，哗啦啦地往外涌，全灌进了那个跟他绑死了的“变量奇点”里。

　　这下可好，奇点那玩意儿，本来因为接收了混乱信息有点“死机”，现在被苏牧这股持续不断的、饱含“情绪佐料”的数据洪流一冲，彻底跑偏了。

　　它不再仅仅是那个冷冰冰的、只知道模仿和学习的“现象”了。它开始……有“感觉”了。

　　苏牧疼得想发疯，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奇点那庞大的、说不出是个啥形状的躯体就跟着剧烈地起伏、震颤，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喘粗气。它周围那片未定义之域，景象“唰”地一下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火海，岩浆奔腾，到处是扭曲燃烧的虚影，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硫磺般的暴怒气息。

　　苏牧被混沌耍了，心里头憋屈得要命，涌起一阵阵强烈的无力感和恐惧，怕自己彻底失控，更怕护不住身边的林栀。奇点立马“感同身受”，域外的景象又变了，变成无数只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每一寸空间，死死地盯着气泡，盯着里面的苏牧和林栀，那眼神能把人活活冻僵。

　　苏牧的意识在黑暗里浮沉，找不到方向，迷茫得像掉进了浓雾。奇点那边也跟着迷茫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灰蒙蒙、黏糊糊的迷雾，进去就晕头转向，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

　　这玩意儿，这个本应该超脱一切、代表最基础可能性的东西，现在正被动地、不可逆转地……被苏牧的“人味儿”给污染了！它在体验苏牧的情绪，而且反应极其夸张，极其吓人！

　　更可怕的是，它不再满足于只是“感觉”了。它开始用它那刚学会的、还夹带着苏牧情绪的“定义”权柄，去“回应”苏牧的痛苦，去“表达”它自己那点儿混乱又原始的“感受”！

　　苏牧对混沌的阴招火冒三丈，那股邪火顺着连接传过去。奇点立马“炸”了，一股混合着纯粹“厌恶”和“暴怒”的意念，像冲击波一样砸向混沌污染区那边：

　　“滚开！讨厌的东西！”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但混沌核心那片极致的黑暗，其边缘和未定义之域挨着的地方，就像一块被泼了浓硫酸的金属，嗤嗤作响，规则结构肉眼可见地开始“融化”、“塌陷”！不是被删除，而是被强行“定义”成了“不被欢迎、应该被排斥”的东西，导致它自个儿的存在基础都开始自我崩溃！混沌核心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咆哮，但那咆哮里除了愤怒，明显还带着点慌了神的惊惧，它那庞大的黑暗躯体不得不再次往后缩，边缘地带留下了几道看着就疼的、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恢复的“伤口”。

　　苏牧因为控制不了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心里头涌起钻心的痛苦和无力感。奇点立马把这股滋味，跟它自己的“搞不懂为啥会这样”混在一起，朝着四周的未定义之域胡乱发泄：

　　“难受！为什么这么难受？！”

　　就这一下，以奇点为中心，好大一片未定义之域算是倒了血霉了。里面那些变幻的景象全被强行固定了下来，变成了各种各样极致的痛苦形态——有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无数哀嚎的灵魂虚影被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有的是肉体上的剧痛，空间本身就像变成了绞肉机；还有的是彻骨的绝望，进去就感觉掉进了永世不得超生的冰窟……那片地方直接变成了痛苦的展览馆，别说活物了，就是个概念进去，也得瞬间被同化成痛苦的一部分。

　　偶尔，在苏牧被折磨得快要失去意识时，林栀的呼喊会像一根细针，刺破黑暗，让他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眷恋和温暖。这时候，奇点那混乱的情绪里也会跟着泛起一丝类似的、很别扭的波动。它会朝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气泡“看”上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有点像小孩看到喜欢的玩具，怕坏了，又有点占为己有的霸道。然后它会动用力量，强行把气泡的结构稳住，不让它破掉，那架势，就像在护着一个……心爱的“宝贝”？

　　现在的“变量奇点”，早就不是最开始那个漠不关心的宇宙现象了。它变成了一个有着原始情绪、握着至高权柄、却完全没有理智、不懂对错、全凭感觉行事的……“熊孩子神”！一个因为苏牧的痛苦而催生出来的、以情绪为燃料、瞎几把乱用“定义”能力的……行走的天灾！

　　它现在随便闹点小脾气，都可能让一片星域彻底改姓！

　　气泡里头，林栀死死抱着浑身痉挛、冷汗直流、时不时发出痛苦呻吟的苏牧，感受着外面因为奇点情绪变化而跟翻江倒海一样的景象，心里头又怕又痛，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算是明白了，苏牧和奇点之间这根连接，现在就是一根输送痛苦的管道，他们在这头受苦，那头就在把一个无法无天的怪物喂得越来越肥，越来越危险。

　　“得断开……必须断开……”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徒劳地试图调动自己那点可怜的灵魂力量，想去堵住苏牧身上那个无形的“缺口”，隔绝开外面的恐怖存在。可她那点力量，在奇点面前，连粒灰尘都算不上，刚探出去就被周围混乱的规则搅得粉碎。

　　秩序网络里边，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局面吓傻了。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奇点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一个情绪暴躁、随心所欲的破坏狂。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苏牧无法控制的痛苦。

　　“不能继续这样了！”墨衡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绝望的劲儿，“首领的痛苦就是它的燃料！必须让首领平静下来！要么……要么就彻底斩断他和奇点的联系，哪怕……哪怕结果是……”他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彻底斩断？以苏牧现在和奇点绑得这么死的状态，强行斩断，大概率会直接把他的灵魂扯碎，渣都不剩。

　　“或许……还有个办法……”一个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医疗舱那边的通讯器里传出来，是刚刚苏醒过来的林栀本体，她声音气若游丝，但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坚决，“如果痛苦会催生它……刺激它……那么，反过来……极致的、好的情绪……能不能……‘安抚’它？或者……把那些坏情绪……‘盖过去’？”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用……爱？希望？平静？这些听起来有点玄乎的积极情绪，去喂那个怪物？这想法天真得像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桥段，哪像是对付这种存在的正经方案？

　　但眼下，他们确实被逼到墙角了。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可能不用立刻牺牲苏牧，又能尝试着影响奇点的办法了。

　　“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岗岩将军把牙一咬，下了决心，“把所有还能动弹的、还有意识的人都召集起来！集中我们的念头！不是去攻击，是去……传递！传递我们希望他们俩平安回来的信念！传递我们想过安生日子的愿望！”

　　这绝对是一场豪赌。把这么多人的意念集中起来，投向那个情绪化的奇点，天晓得会引起什么反应。可能石沉大海，可能被它嫌烦一巴掌拍散，也可能……像负面情绪一样，被它吸收，然后引向一个谁也猜不到的方向。

　　但没时间瞻前顾后了。

　　在岗岩将军和大长老的紧急组织下，残存的战士们放下武器，工程师们离开控制台，青木族的族人们从生命古树的庇护下走出来……所有还能保持清醒的人，都尽可能地聚拢起来，闭上眼睛，努力把心里的恐惧和绝望压下去，拼命地去想——想苏牧和林栀好好回来的样子，想战争结束后的家园重建，想孩子们能平安长大的未来……

　　无数道微弱却纯粹、带着最朴素愿望和善意的意念，像一条条小小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形成一道无形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光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跨越冰冷的虚空，流向那片未定义之域，流向那个正在发脾气的情感奇点！

　　这道汇聚了众人祈愿的光河，和苏牧那痛苦的信息流，几乎同时涌入了奇点的感知范围。

　　奇点那原本因为愤怒而像一团燃烧烈火的形态，猛地顿了一下。

　　它好像……“接收”到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信息”。

　　暖暖的……带着期盼的……还有祝福的感觉……

　　这些陌生的、跟痛苦和愤怒一点儿都不一样的“情绪变量”，让它那混乱得一塌糊涂的核心，出现了一刹那的……“卡壳”和……“好奇”。

　　它那胡乱挥霍“定义”权柄的行为，第一次……慢了下来。

　　它那庞大的、不断变幻的形态，处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输入之间，开始有点……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就像一个第一次同时尝到苦瓜和蜂蜜的婴儿，小脸皱成一团，有点懵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啥。

　　而苏牧那极度痛苦的意识，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暖的集体意念的包裹下，好像也找到了一点点依靠，剧烈的痉挛稍微减轻了一丝，虽然人还没醒，但那种快要被撕碎的感觉缓和了一丁点。

　　可是，这种从外面来的、不是苏牧自己产生的积极情绪，真的能“安抚”住这个靠痛苦诞生的情绪奇点吗？

　　还是说，这只不过是在一锅已经滚沸的毒汤里，又加了一味效果不明的新料，会让局面变得更加诡异难测？

　　另一边，混沌核心那吃了亏的黑暗，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暂时停止了无声的咆哮，缩在更深处，散发着更加阴沉、更加精于算计的观察意念。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极其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炸开的……死寂之中。空气凝固得像是铅块，压得每个人胸口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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