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教室里的新发现”

　　小傅曦被李老师抱在怀里，一路哭喊着穿过走廊。他的世界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填满，爸爸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光亮中，仿佛将他遗弃在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小小的身体因为抽泣而不停地颤抖。

　　李老师并没有试图立刻制止他的哭泣，只是稳稳地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用温柔而平稳的声音重复着：“曦曦不哭，老师在这里。妈妈下午就会来接曦曦的……”

　　教室的门被推开，更大的喧嚣声扑面而来。这是一个比家里客厅大得多、也明亮得多的空间。墙壁被刷成温暖的鹅黄色，贴满了卡通动物和字母数字的图画。屋顶垂下彩色的纸链。教室被巧妙地分成了几个区域：有摆满小桌椅的学习区，有铺着软垫、堆满各种玩具的游戏区，还有靠墙摆放着一排整齐小床的休息区。

　　此刻，教室里堪称一个小型“哭泣交响乐”现场。十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聚集在这里，大约有一半都在以各种音调和音量哭泣。有的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在角落里默默垂泪；有的扯着老师的衣角不停要妈妈；还有几个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教室里边哭边跑。另外一些不哭的孩子，则显得有些茫然，紧紧抓着自己带来的安抚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只有极少数几个“勇士”，已经开始试探性地玩起了玩具。

　　这混乱的场面让小傅曦的哭声稍微停顿了一下，他透过朦胧的泪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哭泣星球”。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哭得比他还要响亮，他甚至忘了自己的悲伤，呆呆地看了她几秒钟。

　　李老师抱着他，没有立刻把他放下来，而是开始在教室里慢慢走动，让他以一个相对安全的高度来观察环境。

　　“曦曦你看，这是我们的教室，很漂亮对不对？”李老师指着墙上的画，“那是大象，那是长颈鹿……”

　　小傅曦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墙上那只用彩色卡纸做成的、有着长长鼻子的大象。他记得家里那本布书上也有大象。他抽噎着，小鼻子一吸一吸，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李老师察觉到他的变化，趁热打铁，抱着他走到了游戏区。这里简直是一个玩具的宝藏！有他熟悉的积木和摇铃，也有他从未见过的、庞大的轨道小火车，可以钻来钻去的彩虹隧道，还有一整面墙的、镶嵌着各种机关和按钮的感官板。

　　他的目光被那辆轨道小火车牢牢吸住了。一个看起来胆子很大的小男孩，正熟练地按着一个红色的按钮，小火车立刻“呜呜”地鸣着汽笛，沿着蓝色的环形轨道“哐当哐当”地跑了起来。

　　“哇……”小傅曦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连最后的抽噎都停止了。这个会自己跑的小火车，比爸爸给他买的任何一辆小车都要神奇！

　　李老师见时机成熟，便将他轻轻地放在了软垫上，就放在离小火车不远的地方。骤然离开老师温暖的怀抱，小傅曦又有点想哭，但看着那辆不断循环奔跑的小火车，他的委屈被强烈的好奇心压了下去。

　　他没有立刻去碰小火车，而是先观察。他看见那个按按钮的小男孩，又看见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拿起轨道旁的一个木质小动物，放进了车厢里。小火车载着小动物，继续奔跑。

　　这太有趣了！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靠近了轨道。他的靠近引起了那个小男孩的注意。小男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在了红色按钮上，仿佛在宣示主权。

　　小傅曦停下了，他记得爸爸妈妈和老师都说过，玩具要大家一起玩。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抢按钮，而是学着那个小女孩的样子，从旁边的玩具筐里，拿起了一个黄色的木质小鸭子。

　　他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手里的小鸭子，然后试探性地、慢慢地将小鸭子递向那个小男孩，嘴里发出含糊的“啊”声，就像他曾经和乐乐分享苹果粒那样。

　　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刚才还在大哭的小朋友会这样做。他看了看小傅曦手里的小鸭子，又看了看自己控制的火车，犹豫了几秒钟，松开了按着按钮的手，接过了小鸭子，把它放进了车厢里。

　　小火车载着黄色小鸭子继续前进。

　　小傅曦看到小鸭子坐在火车里，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忘记了所有的害怕和伤心，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带着惊奇和喜悦的笑容。他甚至忘记了妈妈不在身边的事实，全部心神都被这奇妙的游戏吸引。

　　李老师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这个叫傅曦的孩子，已经凭借着自己无意识的分享行为，成功地迈出了融入集体的第一步。

　　接着，李老师引导孩子们围坐成一个圆圈，开始了简单的互动游戏——唱名字。当老师唱到“傅曦，傅曦，你在哪里？”时，小傅曦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在老师的示意和旁边小朋友的推搡下，他才小声地、腼腆地应了一声：“……这里。”

　　虽然声音很小，但这无疑是他对新身份——“幼儿园小朋友傅曦”——的第一次确认。

　　午餐时间，他被安排坐在一个小餐桌旁。餐盘里是营养均衡的儿童餐。他还不熟练地用着小勺子，吃得桌子上、衣服上都是饭粒，但当他看到周围的小朋友都在努力自己吃饭时，他也埋头苦干起来，甚至学着旁边那个小男孩，试图用勺子去舀碗里的汤。

　　午睡是另一个挑战。躺在陌生的小床上，盖着绣有自己名字的小被子，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梦呓，他想妈妈了，鼻子有点酸。他紧紧抱着从家里带来的安抚小象，把脸埋在小象柔软的肚子上，闻着熟悉的味道。李老师走过来，轻轻拍着他，哼着轻柔的摇篮曲。或许是因为早上哭累了，也或许是新环境消耗了太多精力，他最终还是带着泪痕，沉沉地睡去了。

　　下午的活动是玩感官板。小傅曦对那块有着各种锁扣、齿轮和按钮的板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专注地拨弄着那些可以转动的彩色齿轮，研究着怎么打开那个小小的搭扣，完全沉浸在了探索的乐趣中。他甚至和旁边那个玩小火车的小男孩一起，合作转动了一个需要两人同时用力才能拉动的把手，成功打开了一扇小门，里面弹出来一个可爱的小丑玩偶。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都开心地笑了。这一刻，没有语言，但有一种共同完成任务的默契在悄然滋生。

　　当下午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教室门外渐渐传来家长们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唤声时，小傅曦正和几个孩子一起，试图把最后一块拱形积木搭在“城堡”的顶端。

　　“傅曦小朋友，妈妈来接你啦！”李老师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傅曦猛地抬起头。玩了整整一天，他几乎都快忘了早上那场痛彻心扉的离别。此刻听到“妈妈”两个字，所有的记忆和思念瞬间回流。他丢下积木，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就光着一只脚，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向门口。

　　门开了，林晓悠蹲在地上，张开双臂，脸上带着急切和期盼。在她身后，是同样一脸关切的傅景渊。

　　“妈妈——！”

　　小傅曦一头扎进妈妈怀里，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妈妈的脖子，仿佛一松手妈妈就会消失。他没有哭，只是把小脸埋在妈妈的颈窝里，深深地呼吸着那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林晓悠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和重量，一整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亲着儿子的头发、脸颊，一遍遍地问：“曦曦，想妈妈了吗？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傅景渊也蹲下来，大手抚摸着儿子的后背，眼里是难以掩饰的心疼和放松。

　　小傅曦在妈妈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他的小脸虽然玩得有些脏，眼睛也因为午睡和可能的短暂哭泣而有些红肿，但眼神却是亮晶晶的。他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一根小手指，指向教室里面，用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炫耀的语气，大声地宣布了他的重大发现：

　　“火车！呜呜——跑！”

　　在他的小世界里，这一天所有的恐惧和眼泪，最终都被那辆会“呜呜”跑的轨道小火车，和那些等待他去探索的新奇玩具，镀上了一层充满魔力的色彩。教室，这个最初让他恐惧的地方，已然成为了一个充满“新发现”的奇妙乐园。回家的路上，他趴在爸爸肩头，叽叽咕咕地，试图用有限的词汇，向爸爸妈妈描述他这一天惊心动魄又精彩纷呈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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