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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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越俎代庖。刘喜眸底闪过一丝懊恼,旋即撩袍跪地,想借此平息帝王的怒火,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谢执的搀扶。
刘喜抬头讶异看向上位者。
谢执脸上丝毫不见怒意,反而添了几分温和:“不过,念你是初犯,朕这次就不降你的罪了。”
危险气氛骤降,仿佛是他的错觉。
刘喜视线落在这位年轻帝王搀扶自己起身的那双手,终是无言以对。
谢执扶他起来:“戏阳吵着要见你,闹好些时日了,随朕去瞧一瞧她罢,如若不然,宝珠殿都要被她砸个一干二净了。”
提到这位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刘喜噗嗤一笑,拱手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宝珠殿。
满地破碎瓷片,以及被剪刀划烂的轻纱绸缎,宫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坐一团,戏阳正因为被软禁而大发雷霆。
她抄起一盏热茶,不解气地砸向宫女脚边,岂料却正中殿门。
一年进贡一次,极稀有的九龙琉璃盏瞬间四分五裂。
滚烫茶水恰好溅在黑色长靴,绽出一小片深褐色的污渍。
谢执听着里面的动静,微微拧眉,欲要发作,却被刘喜拦住。
他脸上挂着如同兄长宠溺顽劣妹妹的微笑,大剌剌先一步踏进殿门:“咱们金枝玉叶的戏阳殿下,缘何生气?”
戏阳既郁闷又委屈,听到这个声音时当即从地上跳起来,朝声源处望去:“刘喜,你可算回来了。”
她没有穿鞋,光着脚小跑过去扑到刘喜怀里,哪里还记得为何生气,小孩心性的全抛之脑后了。
刘喜从袖袍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木制锦盒,笑意盈盈:“公主定是无聊了,看臣给你带什么了。”
戏阳眼中一亮,迫不及待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栩栩如生的皮影木偶,有男有女,关节灵巧,穿着花花绿绿的服饰。
刘喜道:“殿下,您的生辰臣没有赶上,但这礼物是一定要补上的。”
谢戏阳如获至宝,近乎贪恋般抚摸着皮影木偶,满不在乎道:“赶不上那是谢执的错,与你何干。”
殿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刘喜脸上笑意此时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心虚地看向身后的谢执。
戏阳仍旧沉浸在皮影木偶的精巧当中,全然不知大祸临头。
谢执冷笑一声,自门外阴影处大步走进来:“谢戏阳,一个皮影木偶就让你这样编排你皇兄,没良心。”
谢戏阳余光瞥见那抹龙纹披风的一角,当即汗毛倒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刘喜身后躲着,警惕十足的盯着谢执。
谢执没有理会她,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向梨花木座椅,顺带挥手示意所有宫人都退下去。
戏阳情绪崩溃,瞬间变得焦灼,甚至是原地大吵大闹起来:“不准走!”
“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下去!谁敢走,本宫就诛你们的九族!”
因上次生辰宴的事,谢执彻底清除了戏阳身边残留的眼线,现在这批宫人都是他安排的,故而宫人们没有任何犹豫就迅速躬身退下。
戏阳的脸一寸寸苍白,手死死攥住刘喜衣袖,连涂着蔻丹的指甲陷入皮肉里鲜血淋漓,她都尚未发觉。
她只是一味的摇晃刘喜,仓皇大叫:“刘喜,不要让他们下去!”
“殿下……”
刘喜眼神复杂,看了看一脸冷漠的谢执,终是保持无可奈何的沉默。
谢执语气充满毋庸置疑:“戏阳,过来。”
戏阳已经要疯了。
为何谢执总是阴魂不散?!
她还没忘记谢执是如何用歹毒手段杀掉父皇和宫人的。
一次是宫变,上次是她的生辰宴,这次让她过去,莫非也是要把她给杀了吗。
但她深知忤逆谢执的下场,在一番权衡利弊后,还是唯唯诺诺的坐到了他对面。
谢执随手拿起桌上被她撕烂的残卷,骤然发问:“《春秋》为何被称为‘礼义之大宗’?”
戏阳怔了一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顿时涨红,抠着手指,汗流浃背,如坐针毡,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刘喜。
刘喜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于心不忍:“陛下,殿下还年幼……”
戏阳点头如捣蒜,是啊她还小,她还是个孩子啊!考她这些作甚?
谢执冷眼扫过去,又是犀利发问:“你可知其中对‘郑伯克段于鄢’一事?”
这次戏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更加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从未听过这些。
毕竟母亲教养她时,总与她强调,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高兴时众星捧月,不高兴时只管拿鞭子教训,让他们畏惧她,臣服她就够了。
至于那些文绉绉,看着就眼花缭乱,头痛欲裂的旧卷,她一个公主看这些作甚?
谢执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不由眉头微拧:“戏阳,你随意对朝臣亲眷用刑,顶撞宗室长辈,可知满朝上下对你颇有微词,如此行径,皇家颜面何存?”
软禁这么久,劈头盖脸又是一通训斥,戏阳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面红耳赤,眼泪夺眶而出,理智大于感性,竟将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那你就索性杀了我!拿我的人头去向那些死老头登门道歉。”
“谢执,你连自己的老师都杀,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刘喜脸色一白,仓皇跪下:“陛下,公主年幼,一时失言……”
谢执抬手示意他住口。
戏阳重重喘气,将这些话一股脑说出后,涌上心头的便是后悔了。
她立在原地有些无措:“我……”
谢执久久没有说话,望着那张与自己相似七分的脸,起身,来到戏阳面前,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跨出殿外。
刘喜慌忙追上:“陛下,戏阳公主是无心之过,切莫放在心上。”
谢执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必追来。”
半晌,他顿了顿:“药藏局有上好的金创药,你且拿去给公主用上。”
随后,独自一人离去。
——
沈元昭被劝回翰林院时,心中郁结,没等羊献华主动示好,她就随内侍冷着脸,脚步飞快地赶往兰陵宫。
寂静的兰陵宫,仅余她一人。
沈元昭发泄般抄写着道家真经,满脑子都是那个叫做刘喜的狂徒,如斯无礼!还有那个窝囊的羊某,遇到事连个屁都不敢放!如斯虚伪!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今夜正值酷暑,不消片刻,沈元昭便觉得浑身燥热,汗流浃背。
思及内侍有为她准备净脸擦身的用具,她斟酌再三,放下纸笔起身,打算先给自己擦拭一下颈脖和脸上的虚汗。
殊不知另一边,谢执正与公明景行至后花园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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