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奥德尔的求知欲

　　托尔那充满激情与“主观色彩”的圣所导览，像一阵喧闹而温暖的旋风，在奥德尔·冥渊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投入了几颗石子，漾开了几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沉默地跟随在这位活力四射的红发青年身后，灰银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记录仪器，将所见所闻——无论是托尔对烤肋排的垂涎欲滴，还是对诺拉队长“破坏力”的无奈吐槽——悉数归档，并在内心快速构建着关于星脉圣所运行模式与社会关系的初步模型。

　　当托尔终于完成了他那涵盖美食、训练、吐槽的“全方位”介绍，并带着一脸“快夸我”的期待表情看过来时，奥德尔停下了脚步。他们正站在连接着居住区和教学区的繁星回廊中央，柔和的晨光透过七彩水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

　　奥德尔转过身，正面朝向托尔。他的姿态依旧带着冥界特有的、一丝不苟的优雅，面容平静无波。他先是微微颔首，动作幅度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用那清冷如冰泉碰撞的声音说道：“感谢你的介绍，托尔·铁影。”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这让原本等着听夸奖的托尔不由得眨了眨眼，稍微收敛了一下过于外放的笑容。

　　“你提供的信息，”奥德尔继续道，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覆盖面颇广，且……极具个人视角特色。对于我初步了解此地的生态与……人际关系，有参考价值。”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接近“夸奖”的评价了。他没有提及烤肉的味道或是诺拉的混乱房间，而是将其归类为“生态”与“人际关系”数据，充满了冥神之子式的理性与抽离。

　　托尔虽然没完全听懂“个人视角特色”是啥意思，但“有参考价值”几个字他还是明白的，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要拍上奥德尔的肩膀：“嘿嘿，俺就说嘛！找俺当导游准没……”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因为奥德尔那双灰银色的眼眸正平静地注视着他，虽然没有丝毫阻止或厌恶的意味，但那目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托尔觉得这一巴掌拍下去，可能会玷污某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气场。他讪讪地收回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红发。

　　奥德尔似乎并未在意托尔这中断的动作，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下一个议题。他向前微微倾身，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种专注感却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基于你提供的信息，我有一个更为具体的请求。”奥德尔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请问，在贵地，对能量本质、位面法则，尤其是熵增原理及其在跨维度侵蚀现象中的应用有深入研究的学者，是哪一位？”

　　他吐出的每一个词汇，都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语言，冰冷、精确、带着沉重的学术分量。“能量本质”、“位面法则”、“熵增原理”、“跨维度侵蚀现象”……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认知壁垒。

　　托尔·铁影，这位能徒手扳倒北境猛犸的勇士，此刻彻底懵了。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大脑仿佛被一群狂奔的星光牦牛踩过，一片空白。他努力试图理解，眉毛拧成了疙瘩，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似乎想重复那些词汇，却发现自己连发音都掌握不准。

　　“能……能量本质？位……位面……熵……熵啥？”托尔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一锅被搅浑的浆糊，“呃……奥德尔老兄，你说慢点，俺……俺有点跟不上……”

　　奥德尔耐心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托尔，仿佛在等待一个运算速度较慢的仪器输出结果。

　　托尔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绕口的词汇从耳朵里甩出去。他放弃了理解，决定抓住关键词——“学问大的人”。这个他懂！

　　“嗨！”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清脆的响声，把沉思中的奥德尔都惊得睫毛微颤了一下，“早说嘛！奥德尔老兄你是想找学问大的人讨论事情啊！”

　　他立刻恢复了精神，胸脯拍得咚咚响，开始如数家珍：“说到学问大，那肯定是艾莉丝·光铸啊！俺们队的头号大学霸！就没有她没啃过的大部头书！眼睛片厚得跟水晶砖似的！你问她啥她都知道！保证靠谱！”

　　他掰着手指头，继续列举：“还有洛德拉姆院长！那可是俺们星穹学院的头儿！学问大得能填满整个北境雪原！就是……就是严肃了点，跟他说话俺老觉得自己像个没写作业的小屁孩。”

　　“还有阿斯莫德爷爷！虽然平时笑呵呵的，但懂得可多了！天上的星星好像都归他管似的！”

　　“哦对了！”托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还有那位从深海来的厄喀德那叔叔！看着就很有学问的样子！连艾莉丝有时候都要去请教他呢！”

　　一口气报完这几个名字，托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长长舒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回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不过，奥德尔老兄，俺可得提醒你，”他凑近奥德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诚恳（以及一点点后怕），“他们几个要是凑到一块开会，讨论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呃……高深莫测的事情。”

　　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昏昏欲睡的动作，眼皮耷拉下来，脑袋一点一点：“我的泰坦老祖宗在上，那家伙！俺有一次不小心在旁边听了半刻钟，好家伙！那些话钻进耳朵里，比贝拉奶奶唱的北境摇篮曲还管用！俺就感觉眼皮子有千斤重，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暖烘烘的星云，三分钟！就三分钟！俺就睡得跟冬眠的狗熊一样沉！瓦尔基里姐姐后来是直接把俺拖出去的！简直是最好的催眠曲！不，是催眠风暴！”

　　托尔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试图让奥德尔理解那种“知识的催眠力量”有多么可怕。

　　奥德尔安静地听着托尔生动形象的描述，灰银色的眼眸始终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当托尔说到“催眠曲”时，奥德尔那如同冰封湖面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因为某种意料之外的、不符合常规逻辑的反馈，而产生的微秒级生理反应。仿佛最精密的仪器，接收到了一个无法归类的错误代码，导致程序运行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他没有对“催眠曲”的说法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在那细微的表情波动后，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他再次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明白了。感谢你的详细说明和……提醒。艾莉丝·光铸，洛德拉姆院长，阿斯莫德，厄喀德那。我会记下这些名字。”

　　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几个关键的学术交流目标。至于托尔附加的、关于会议催眠效果的“用户体验报告”，则被他自动归类为“非核心辅助信息”，存档备查。或许，这种高强度、高密度的信息流，对托尔这种偏向直觉和行动型的思维模式，确实会造成认知过载，从而诱发睡眠机制。这倒是一个有趣的观察样本。

　　“那么，”奥德尔结束了当前的话题，目光投向回廊深处，那里似乎通往藏书塔的方向，“不打扰你了。再次感谢你的向导服务。”

　　他准备结束这次社交，去寻址他真正的目标——知识。

　　（奥德尔·冥渊的社交日志 - 信息获取版）

　　日期： 入驻星脉圣所第二日上午。

　　交互对象： 托尔·铁影。

　　交互目的： 获取本地高阶知识掌控者信息。

　　交互过程： 目标对象在接收到复杂信息（能量、位面、熵增等概念）后，出现短暂认知障碍（表现为语言功能紊乱及理解延迟）。经引导，成功提取关键信息：艾莉丝·光铸（同龄，学术权威）、洛德拉姆（院长，高阶知识）、阿斯莫德（守护者，经验丰富）、厄喀德那（深海古神，理论深厚）。此为有效数据。

　　附加观察： 目标对象对上述人员聚集产生的信息场有强烈生理排斥反应（描述为“催眠效应”）。此现象或与目标思维模式与高密度逻辑信息流不兼容有关。值得记录。

　　结论： 初级社交目标（信息获取）已达成。目标对象作为信息源，直率但需过滤。下一步：接触艾莉丝·光铸，进行学术层面交流。

　　备注： 目标对象提及“催眠”时，面部肌肉出现无法解析的细微抽搐。原因待查。—— 奥德尔·冥渊（数据分析，目标明确版）

　　（托尔·铁影的导游后续日志 - 松了口气版）

　　日期： 带奥德尔老兄逛完街后。

　　后续发展： 奥德尔老兄问了个超级难的问题！啥能量本质、位面法则……俺一个字都没听懂！差点丢人！

　　应对措施： 俺机智地理解为“要找学问大的人”！成功推荐了艾莉丝、院长、阿斯莫德爷爷和厄喀德那叔叔！俺真是个机灵鬼！

　　友情提示： 俺还特意提醒奥德尔老兄，听他们开会容易睡着！俺可真是贴心！

　　奥德尔老兄反应： 好像……笑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俺感觉他心情不错！看来俺的推荐和提醒都很到位！

　　自我评价： 成功化解危机！导游工作得到客户（疑似）认可！俺真是太可靠了！

　　下一步计划： 找机会跟诺拉姐姐炫耀一下，俺可是帮奥德尔老兄解决了大问题！—— 托尔·铁影（化险为夷，沾沾自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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