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假名字和真名字

　　a从未感受到过比眼下更大的危机，在有关褚总的感情方面。

　　虽然郗凡被捕前，她经常恍恍惚惚的感觉到褚总可能真的对郗凡有些“利用”之外的心思，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坚信褚总对郗凡是“真恨”，是“假爱”。

　　而昨天那个所谓的言总，a如临大敌。昨天褚总从别墅大门现身的第一秒，她就看见了。褚总看到邻居时那一瞬间的情绪切换，她也尽收眼底。

　　惊讶、欣喜、激动，褚总启唇前流露出了太多自然而然的情绪，每一种都极其真实。至于褚总开口说话时眼里那点戏谑，她知道是乔装恶人模样。

　　最让a不安的是，昨天褚总和这个邻居在包间里吃了将近4个小时的饭。出来时显然是刚刚大哭了一场，妆花得一塌糊涂。而邻居肩膀上，沾染了褚总花掉的妆，深色的衣料让泪痕格外显眼。

　　古斯特开往使馆区的路上，a一直在努力回忆这位言总究竟是哪里的言总。她几乎没怎么和褚总在北京分开过，不觉得褚总会突然间认识个自己毫不知情的陌生人，除非是几年前的老相识。

　　“绿灯了，后边的车在摁喇叭催。”褚攸宁轻声提醒了一句。

　　“不好意思，褚总，我……我没注意看。”a紧张的抿起嘴唇。

　　褚攸宁拧开一瓶水，探身递到前边：“想什么呢？北京春天很干燥，多喝点水。”

　　其实a对褚总这些随手而为的照顾早就习以为常，特别是在甩掉郗凡后，褚总无需扮演恶人的时间在一天中比例越来越大。

　　喝了口矿泉水，a的喉咙得到滋润，心情似乎放松下来不少：“我刚才在想那天的言总，感觉她看起来很眼熟。”

　　“江海集团的董事长助理。”

　　“哦，对！”a看了后视镜一眼：“Edward提供的资料里有她个人情况介绍，不过照片和本人差异挺大的。”

　　褚攸宁冷笑一声：“JSG现在确实不怎么行了，特别是大中华区，酒囊饭袋居多，竞争不过中国的这些新兴资本，理所应当。资料里言舢那张照片，应该至少是6年前的老照片。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照片里那副青涩的样子了。”

　　“那怪不得……”a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虽然二环附近的别墅区很少，但是能把我和江海集团董事长一家弄成邻居，JSG这些所谓的特勤人员，真的是一帮废物点心。”

　　“是挺失职的。”a想继续追问褚总和言舢具体有些什么交情，但没敢问。1年前，她被派去金丝雀码头公寓监视褚总，也从自己的dasha手上拿到过褚总的资料，知道褚总以前在北京生活时的社交关系非常简单，除了家人、同学、同事、恋人之外几乎没什么朋友。而这位言总，显然不是同学或同事，最可能是通过恋人而间接相识的朋友。

　　与a的心事重重相比，褚攸宁今天的心情反而比较轻松：“我觉得念念很有语言天赋，才去了挪威两三个月，日常用语就学得差不多了，昨天还一本正经的给我当了好一会儿老师！”

　　“语言环境好，年纪又小，学起来肯定快。”a很享受褚总难得的好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岛上，有很多个国家的孩子，所以我也跟着学了不少英语和汉语之外的语言。但是会得不多，都是些很简单的口语。反倒是学汉语，我可真是困难。”

　　“你有中文名字吗？”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褚攸宁在想马佳知遥。

　　“应该有的吧……”a无奈的笑了笑：“我不记得了，被拐走时年纪太小了。”

　　褚攸宁往前挪了很大一截距离，伸直胳膊，轻轻拍了拍a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早晚雨过天晴。等我们彻底摆脱了JSG，我们可以拜托警方帮你找找失散的家人。”

　　“怎么找呢？”a有些感动，也有些难过：“其实我都拿不准自己是不是从中国境内被拐走的孩子，全世界各地都有华人社区，对不对？我甚至悄悄想过，我会不会是韩国人、日本人、新加坡人……反正长的都一样，况且我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感觉汉语很难。”

　　“你认识冉轻吗？”褚攸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既然冉轻是间谍，那她就肯定和我同属于一个dasha。我应该见过她，dasha用来监禁我们的岛并不算太大，虽然每个年龄段有不同的居住区域，但是公用的设施也很多。每个孩子都是在离岛的时候才能拿到今后的社会身份，岛上只用代号称呼每个人，就像‘玫夫人’和‘绅士’这种代号，所以我不知道‘冉轻’这个名字具体对应着哪张脸。”

　　褚攸宁没有再继续聊下去，转而开始想象‘a’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拥有怎样一段人生，又为什么早逝。

　　这种挂着中英双牌照的右舵车，一般都有着极特殊的身份。使馆的哨兵们很懂得看这些，因人下菜碟，所以英式军姿在古斯特停下的那一瞬间拔得格外笔挺，甚至行了个颇为隆重的持剑礼才从哨位上走下来。

　　当驾驶位的窗户被摇下，不管那张东方脸说着多么标准的伦敦腔，哨兵问话的语气都会难以自控的生冷起来。

　　大使馆接待室内，一位普通话比a更标准不少的领事官员，已经和褚嘉仁派来的涉外刑事律师等了半杯茶的时间。

　　会面的时间并不长，褚攸宁和律师听着意料之外消息，不约而同的表演着幸运和感谢。

　　从使馆里出来，律师跟着褚总上了车。

　　a：“褚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褚攸宁：“去我爸爸那里。”

　　a：“您是指部委大院，还是……”

　　褚攸宁：“他住的那个公寓，是不是就在使馆区？”

　　a：“嗯，离这里大概5分钟车程。”

　　褚攸宁：“在他那所公寓附近找个不碍眼的地方停车，我约他来车上谈。”

　　a：“这个时间，褚局长应该不在家吧？”

　　旁边有外人，褚攸宁也不便解释太多，语气有点生硬：“按我说的做。”

　　车停在路边等褚嘉仁的时候，褚攸宁打量着几十米外那栋低调而奢华的公寓楼，又看看周边堪比公园的优美环境，不禁想起了陈旧、朴素、枯燥的部委大院。

　　褚嘉仁一进车里，a就自觉的下车回避了。

　　律师：“褚局长，我们今天本来是要到使馆办理一些报备手续，好尽快前往钦州处理郗凡的案子。但领事告诉我，已经有另外一位律师找他们办理过手续了。”

　　褚嘉仁：“JSG抢先一步委派了律师吗？”

　　褚攸宁：“应该是，但没人提前知会过我。前天我告诉总部我已经找好了优秀的律师团队，总部也没对我提半个字。”

　　律师：“更糟糕的消息是，郗凡已经被取保候审了。”

　　褚嘉仁：“持枪这么严重的事情，怎么能取保候审这么快呢？”

　　律师：“按照我的经验，像郗凡这种情况，被捕时身上只有一把杀伤性不算很强的改造手枪，而且既没有伤人也没有拒捕，还是在非公共场所，再加上她入境手续合法、无犯罪记录，是可以被取保候审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快，我觉得国内个别律所，应该有这种能量和资源。”

　　褚嘉仁：“宁宁，你现在有判断吗？郗凡取保候审出来了，而且没有联系你，甚至可以说是特意隐瞒了你。那她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呢？”

　　褚攸宁：“我不知道。”

　　褚嘉仁：“她肯定不会再乖乖配合审理，取保候审对她这种持有假身份的人来讲，就是重获自由，警方和检方应该都不可能再成功的联系到她了。扔掉‘郗凡’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名字，成本几乎为零。至于她现在有没有离境……宁宁，你还是搬回部委大院里去住吧，安全一些。我陪你回去住。”

　　褚攸宁：“不用……我总不可能每天躲在部委大院里不出去吧，只要一去公司，还是可以被郗凡找上门来。况且……您现在也不方便搬回去住。”

　　律师：“褚局长，既然案子目前是这个情况，您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褚嘉仁把随身带着的一个运动手提包交给律师：“谢谢！”

　　律师：“不好吧？我的工作刚开始就结束了。”

　　褚嘉仁：“前边委托你的这个案子确实结束了，我还有最后一点忙需要你帮。如果郗凡逃脱了警方的控制，那帮他办理取保候审的律师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没有人会甘心把自己的职业生涯贡献出来被人骗，所以那个倒霉的律师一定是我们日后可以争取到的人。国内刑事律师的圈子不算特别大，请你帮我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律师暗暗掂了掂50万的分量，笑着应允：“没问题，一有消息，我就马上联系您！”

　　父女两人目送着律师离开，车内静默无声了2分钟。

　　“你妈和念念在挪威怎么样？”褚嘉仁先开了口。

　　“挺好的，比我之前预料的和谐很多。我还以为我妈根本就不会疼小孩，现在明白了，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而已。她把念念照顾得很仔细，像我幻想过的那种妈妈。”

　　“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厌恶我，所以拉不下脸来好好对待你。她是个很幼稚的人，也是个很高傲的人。如果你的爸爸不是我，她会像普通妈妈那样对待你。”说完这句话，褚嘉仁打开了车门，准备离开。

　　“爸爸……”褚攸宁的口吻，像一位普通女儿：“对不起，我连累您了。”

　　褚嘉仁罕见的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儿，像一位普通的父亲：“照顾好自己……你没有连累我，是叶家害了我们。如果我……那我也只是为自己年轻时的贪婪买单而已。”

　　望着褚嘉仁离开时的背影，褚攸宁想起了姐姐曾经用来宽慰自己的话。

　　“褚总，我们去哪里？”a坐回到驾驶位上。

　　褚攸宁收回思绪：“我爸爸已经被停职了，正在接受调查，只是暂时还没有严重到要限制他的自由。刚才律师在车上，我没办法解释你对他不在家的顾虑。说话的语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我……我没有介意。”

　　“还有，以后我和别人谈事情的时候，你不用回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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