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苏醒

　　那对由凝固暗影与流动怨气编织而成的翅膀，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下，缓缓舒展。

　　甲板上，伊斯玛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她的小嘴张开，几乎能塞进一枚海鸟蛋。

　　“原来……原来那身盔甲是那样穿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孩童发现新世界般的惊奇。

　　“它自己动了，它在格斯身上流动。”

　　她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一只手猛地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用力向后一拽。

　　“不要靠近！”

　　伊斯多洛的声音尖锐，他死死拉住伊斯玛，自己却不敢直视那个黑色的身影，仿佛多看一眼，灵魂都会被那对翅膀卷起的黑暗旋涡吸进去。

　　“那东西很危险！”

　　法尔纳塞的脸色苍白如纸，施展四方之阵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但她依然强撑着站立，目光穿过人群，牢牢锁定在格斯的背影上。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极度的担忧而沙哑。

　　“格斯先生？”

　　她颤抖着问。

　　“你……还认得我们吗？”

　　格斯没有回头。

　　那顶狼头面甲并未合拢，露出的侧脸依旧是他自己。只是那身铠甲，那对翅膀，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非人的、魔神般的气息。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质感，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放心好了。”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种从地狱深渊里捞出来的黑色幽默。

　　“我的神智很清醒。”

　　“我不会搞错要咬的人。”

　　这句话，让法尔纳塞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整个人几乎要软倒下去。

　　下一刻，趴在他背上的史尔基，只觉得一股指令通过精神连接直接传来。

　　抓紧。

　　轰——！

　　格斯脚下的甲板猛然下陷，坚固的木板迸射出无数碎片！

　　他背后的黑色翅膀悍然一振。

　　那不是飞翔。

　　那是一次纯粹的力量爆发，一次将大地作为踏板的暴力弹射。

　　整艘“海马号”被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狠狠向下一掼，船体发出痛苦的呻吟，金色的守护穹顶都随之剧烈波动了一下。

　　甲板上的众人东倒西歪。

　　马尼夫柯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

　　罗德里克也踉跄一步，才稳住身形，他看着那道撕裂夜空的黑色直线，眼神中的震撼再也无法掩饰。

　　在他们的视野里，格斯的身影已经化作一个极速缩小的黑点。

　　他没有扇动翅膀，只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恐怖速度，笔直地、蛮横地冲向那座死寂的岛屿。

　　“好……好厉害！”

　　伊斯玛挣脱了伊斯多洛的手，她扒着船舷，小脸因兴奋而涨红，指着那道消失在夜色中的轨迹。

　　“猴子！你们骑士都这么厉害吗？”

　　“那家伙才不是骑士！”

　　伊斯多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脚踢在旁边的缆绳卷上，发泄着心中的烦躁与不甘。

　　“骑士都是人！”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格斯算是变身英雄吧！”

　　小妖精巴克坐在伊斯多洛的头发里，煞有介事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伊斯玛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她的表情忽然变了。

　　那种孩童般的兴奋与好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与不安。

　　她侧过头，仿佛在倾听什么。

　　“怎么了？”

　　伊斯多洛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伊斯玛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

　　“我听到了……”

　　“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

　　风在耳边咆哮。

　　不，那不是风。

　　那是被格斯恐怖的速度强行撕裂、排开的空气，它们发出的怒吼，足以撕碎普通人的耳膜。

　　史尔基的肉体紧紧贴在格斯背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固定住，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她的意识，则沉浸在另一个层面。

　　在格斯的丹田气海之中，她的光体安然立于那片黑色汪洋的中心。

　　她站在战魂小格斯的身旁。

　　外界的狂暴与此处的绝对宁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她能“看”到，战魂小格斯与外界的格斯本体，动作完全同步。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细微的力量调整，都完美合一。

　　那片由无尽怨念与劫力构成的黑色海洋，不再是试图冲垮堤坝的洪水。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噬渊镇魔体》的功法，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

　　黑犬所化的庞大能量，正被战魂小格斯源源不断地抽取、炼化，转化为构成这具“魔躯”的基石。

　　气的流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磅礴，却又井然有序。

　　史尔基的光体在这里，感受不到丝毫被侵蚀的威胁。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种绝对的安心。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像是坐在了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顶上，却身处一个绝对安全的、由火山主人亲手构建的观察室里。

　　她既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磅礴伟力，又不必担心被其灼伤分毫。

　　轰！

　　一个剧烈的顿挫感传来。

　　不是撞击，而是突破。

　　仿佛从一片粘稠的水域，猛地冲入了一片虚无的真空。

　　格斯落地了。

　　他双脚踏上了那座岛屿的土地，站在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穴之前。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海浪声，风声，远处船只上的喧闹，全部被隔绝在外。

　　这里是一片死寂。

　　一种更高层次的意志，将这片空间从世界中剥离了出去，变成了它自己的领域。

　　小魔女在格斯心中所描述的“神域”，此刻以一种更直接、更蛮横的方式，呈现在他们面前。

　　格斯的烙印开始发烫。

　　不是以往那种针刺般的剧痛，而是一种沉重的、仿佛被万吨海水挤压的钝痛。

　　一股信息，或者说，一股纯粹的“认知”，顺着烙印的连接，直接灌入他的脑海。

　　危险。

　　强大。

　　与之前在船上遭遇的那些触手，那些由村民异变的海怪，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他通过与史尔基的精神连接，将这份感受直接传递了过去。

　　“里面那个东西，和之前的小虾米不是一个等级的。”

　　史尔基的光体，也感受到了这片“神域”的本质。

　　她的视线穿透了战魂的界限，感知着外界那个洞穴的深处。

　　白天来的时候，那里虽然不祥，却还保留着一丝“死物”的气息。

　　而现在……

　　一股庞大、古老、充满了饥饿与恶意的意志，正在那片黑暗中缓缓苏醒、舒展。

　　她的声音在格斯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冰冷。

　　“这跟白天来的时候不一样。”

　　“它已经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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