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恐怖的海神

　　格斯踏上岛屿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物理层面的切割。

　　身后的一切，海浪的咆哮，风的呜咽，远处“海马号”上透出的微光与喧嚣，全部被一面无形的墙壁彻底隔断。

　　死寂。

　　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死寂，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仿佛吸入的不是气体，而是某种液态的黑暗。

　　“我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人了。”

　　格斯低沉的自语在精神链接中响起，与其说是吐槽，不如说是一种冷酷的事实陈述。

　　“在这种地方，我的眼睛居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视野里，没有黑暗。

　　世界的轮廓被一种诡异的灰度线条勾勒出来。他能看清脚下每一块湿滑岩石的纹理，能看清岩缝中渗出的、散发着腥臭的黑色黏液，能看清远处洞穴边缘那些扭曲的、早已失去生命特征的植物根系。

　　万物纤毫毕现，却没有任何色彩。

　　这是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生命活力的世界。

　　一股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作用在狂战士铠甲的每一个角落，发出细微的、金属被压迫的呻吟。

　　这股压力，格斯很熟悉。

　　他的意识深处，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

　　那片被诅咒的森林，那棵通天彻地的邪恶之树，最后化为谷雨剑宫的地方。

　　那里的压力，与此地如出一辙。

　　是幽界深处的法则，是更高层次的存在用自身的气息扭曲现实，所形成的绝对领域。

　　“格斯先生。”

　　史尔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与确认。

　　“如果只是一般的黑暗领域，我可以尝试借用栖息于此的黑暗精灵的力量。”

　　她的意念中，透出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但是不行。这里的灵压太强大了，海神的气息排斥了所有外来法则。精灵的力量在这里被彻底封锁，无法靠近，无法沟通。”

　　她顿了顿，将自己的感知结果化为最冰冷的结论。

　　“这里已经不是现实世界，而是那位‘神’的胃袋内部。”

　　“的确。”

　　格斯的回应是一声低沉的喉音。

　　“这感觉，就像在一步步往地狱的深渊里爬。”

　　他迈开脚步，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土地都传来一种诡异的触感，柔软，却又坚韧，如同踩在某种巨大生物风干的筋膜之上。

　　他没有迟疑，铠甲包裹的身躯化作一道坚定的黑影，不断深入。

　　突然。

　　格斯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形在幽暗的通道中凝固，那顶狼首头盔微微抬起，望向前方。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神殿般的空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而矗立在这片空洞中的，是数尊巨型雕像。

　　它们残破不堪，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但更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暴力的创口。巨大的爪痕深深刻印在石质的身躯上，有的头颅被整个砸碎，有的手臂被硬生生掰断，切口狰狞。

　　这些雕像的形态扭曲而怪异，有着模糊的人形轮廓，却又融合了章鱼的触手、鱼类的鳞片和甲壳的肢节。它们无声地矗立在黑暗中，仿佛是一群被处决的、远古的狱卒。

　　格斯的独眼扫过这些沉默的巨人。

　　它们不是装饰。

　　它们身上残留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古老的气息，与这片空间的灵压同出一源。

　　这里是一道防线。

　　或者说，是一道封印。

　　格斯看着雕像群后方那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越过这里，前方就是真正的地狱入口吗？

　　一个尖锐而又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雕像的阴影中传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格斯喉咙里发出一声厌烦的低吼，这句吐槽在精神链接里响起，充满了对这阴魂不散的家伙的鄙夷。

　　那个烦人的海盗船长，从一尊断裂的雕像后方走了出来。他身上覆盖着一层湿滑的黏液，几只散发着磷光的怪异藤壶附着在他的肩膀和帽子上，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怪物，而非人类。

　　他张开双臂，姿态浮夸，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们经历了无数的困难到达了这里！罗德里克一伙人当中，特别是黑衣剑士的战技让人惊叹！完全超出人类了！”

　　他踱着步，绕着格斯缓缓走动，眼神狂热地打量着这身漆黑的铠甲。

　　“可是很可惜，不管你倚靠多么惊人的力量孤军奋斗，如同你看到的！我们的士兵是无穷无尽的，你是无法对抗的！”

　　海盗船长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蛊惑。

　　“而且这些只是那位大人的一小部分！来吧！你看清楚一点！顺着我的同胞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看看这黑暗的尽头吧！”

　　这位话痨船长在一堆中二的废话后，手一挥，他要让眼前这个战士直视绝望。

　　随着他的指令，洞穴更深处的岩壁上，那些之前被格斯忽略的、类似贝类的附着物，开始一个个亮起。那不是温暖的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幽蓝的、仿佛来自尸体的磷光。

　　这些光点连成一片，勾勒出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路径，将视线引向那片最深沉的虚无。

　　然后，那片虚无动了。

　　不，不是动了。

　　是“睁开”了。

　　那不是眼睛。

　　那是一张嘴。

　　一张巨大到超出了任何生物学常识的嘴。

　　格斯仰起头，狼首面甲下的独眼，倒映出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那不是一张嘴，那是一道横亘在地底世界的深渊裂谷。两侧的“嘴唇”是两片庞大到无法估量的肉质山脉，上面布满了褶皱与沟壑。

　　无数獠牙从那山脉中刺出，每一根都堪比一座山峰，闪烁着森白的、仿佛由万千骸骨压缩而成的光泽。

　　在那巨口的深处，不是咽喉，而是另一片蠕动的黑暗。无数粗壮的、覆盖着吸盘与倒钩的触手在其中搅动，翻滚，每一根的摆动都带起空间本身的涟漪。

　　它生气的张开嘴巴露出无数的獠牙。

　　“你刚刚斩断的不过是它的胡须！”

　　船长癫狂地哈哈大笑，声音刺耳而尖利。

　　随着海神慢慢张开嘴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意志洪流，混合着纯粹的、蛮横的灵压，从那深渊巨口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风，那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咆哮。

　　这股力量瞬间席卷了整个洞穴。

　　格斯的丹田气海内，史尔基的光体在这股恐怖的意志冲击下剧烈闪烁，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被吹散、撕裂、彻底湮灭。

　　就在她的光体即将溃散的前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不大，却无比稳定。

　　那只手抓住了她。

　　是盘膝而坐的战魂小人。它牢牢地抓住了史尔基的光体，将她护在自己身侧，任由那毁天灭地的灵压风暴从身边冲刷而过，自身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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