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夕阳陷阱：养老院里的保健品赌局

　　深秋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养老院走廊的玻璃窗，在水磨石地面上淌出长长的光斑。藤椅上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有的眯着眼打盹，手里的核桃在掌心转得沙沙响；有的凑在一起织毛衣，线团滚落在脚边，沾着几片从窗外飘进来的银杏叶。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直到活动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搅乱了这份安逸。

　　活动室的角落里，一张折叠桌被临时搭成“赌台”，铺着块洗得发白的碎花布，上面摆着几副卷了边的扑克牌，旁边堆着花花绿绿的保健品——红盒的“深海鱼油”、蓝瓶的“灵芝孢子粉”、金色包装的“磁疗鞋垫”，还有几袋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鸡蛋，蛋壳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这就是李阳系统预警锁定的“老年公寓赌局”：以“玩牌娱乐”为幌子，让老人们用保健品、生活用品甚至养老金押注，赢了能“赚”到对方的“战利品”，输了则可能连买药的钱都搭进去。

　　“张大爷昨天还赢了两盒‘深海鱼油’，今天一早就把儿子刚送来的蛋白粉押上了，说要‘赢回上周输掉的按摩仪’。”护工小陈红着眼圈，手里攥着块擦桌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领着郑一民往活动室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这些老人大多子女不在身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上个月这人（指设赌的骗子）来了，天天陪他们聊天、捶背，慢慢就组织起‘打牌’，一开始真就是几包饼干、几块水果糖的输赢，老人们图个热闹。可这半个月越来越不对劲，有人开始用保健品押注，昨天我还发现王奶奶把存折藏在枕头底下，说要‘押把大的’，赢了给重孙子买钢琴。”

　　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洗牌的哗啦声和老人的吆喝声。杨震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透过门缝往里看：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子主位，手指飞快地洗牌，牌在他掌心像活过来似的翻飞。他的头发抹得油亮，嘴角挂着精明的笑，对着围坐的老人们说：“王奶奶押这瓶‘灵芝孢子粉’，李爷爷押那盒‘氨糖钙片’，这把谁赢了，对方的东西就归谁！可说好喽，愿赌服输，输了可不能哭鼻子啊！”

　　几个老人的目光紧盯着桌上的牌，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赌注”。穿蓝布衫的李爷爷因为激动，脸颊涨得通红，喉结上下滚动；王奶奶则把那瓶“灵芝孢子粉”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让我赢了这把，给小柱子换个新书包。”

　　“这男的叫周强，外号‘周扒皮’，是外面一家三无保健品公司的推销员。”小陈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他上个月借着‘免费给老人体检’的名义混进养老院，专挑那些子女不常来、手里有点积蓄的孤寡老人下手。他每次来都带几箱廉价保健品，包装得花里胡哨，说是‘进口特供’，值好几千。其实那些东西在批发市场论斤称，一瓶‘深海鱼油’成本价不到五块，他却告诉老人‘能治高血压、糖尿病’。”

　　更让人气愤的是，小陈偷偷告诉郑一民：“他根本不按规矩打牌，老人们眼神不好、反应慢，他就出老千换牌。上周张大爷的金戒指——那是老伴留给他的念想，就被他用三盒过期的维生素骗走了。张大爷发现后哭了整整一夜，现在见人就躲。”

　　郑一民的拳头在口袋里攥得发紧。养老院本该是安享晚年的地方，怎么就成了骗子设局的赌桌？他当即决定：“季洁、韩丽，你们扮成‘来看望外婆的孙女’，提着水果篮进去，摸清他出老千的手法和押注的具体情况；杨震，去调养老院的监控，看看这姓周的每天都在什么时间来，和哪些老人接触最频繁；李阳，用‘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检查他带来的保健品，固定三无产品的证据；我去联系民政部门和市场监管局，准备收网。”

　　季洁和韩丽提着一篮苹果走进活动室时，周强立刻热情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像抹了蜜：“哎呀，这是来看望哪位长辈的？真是孝顺孩子！”

　　“来看我外婆，她在那边晒太阳呢。”季洁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苹果，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桌上的保健品。那些“深海鱼油”的包装上，生产日期模糊得看不清，成分表更是写得乱七八糟，“增强免疫力、降三高、抗衰老”等功效吹得天花乱坠，却连最基本的“蓝帽子”保健食品标志都没有。

　　“大爷大妈们这是在玩什么呢？挺热闹啊。”韩丽假装好奇，凑到王奶奶身边。王奶奶正举着一张牌傻笑，面前的“灵芝孢子粉”旁边，又多了双绣着牡丹的布鞋——那是她连夜绣的，准备押下一把。

　　“我们在玩‘健康牌’呢！”周强抢着说，手里还在飞快地发牌，“我这都是进口好货，老人赢了能补身体，输了也不亏，就当交个朋友！你看王奶奶这手气，刚赢了盒钙片，正准备再押呢！”

　　季洁注意到，周强给王奶奶发的牌明显比别人好，王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把布鞋往前推了推：“我再押这个，赢了给我孙子当满月礼！”而旁边一个穿黑棉袄的大爷，手里攥着瓶降压药——那是他刚从药房买的，显然也被说动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押上去。

　　韩丽悄悄碰了碰季洁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桌子底下。季洁借着弯腰捡苹果的动作，看到周强的脚边放着个不起眼的布包，里面露出半截特制的扑克牌，背面有微弱的荧光标记——显然是用来出老千的工具。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爷爷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存折，封皮都磨破了。“我……我押这个。”他的声音发颤，“押我能赢，赢了……赢了给老伴买块墓地。”

　　韩丽赶紧走过去，假装扶他：“大爷，您慢点，这存折可不能随便拿出来。”她悄悄按住老人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您看他洗牌的时候，是不是总把某几张牌往自己跟前推？这牌有问题。”

　　老人愣了愣，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周强的手指在牌堆里做了小动作，顿时清醒了大半，把存折又揣回怀里。

　　与此同时，李阳的“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已经对准了周强的布包，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详细分析：“包内发现特制扑克牌（背面有荧光标记，需配合专用眼镜识别）、微型摄像头（藏在衬衫纽扣里，用于偷看老人牌面）、以及一本32开的‘骗术笔记’。”

　　李阳把笔记内容投影到临时搭建的指挥屏上，字迹潦草却触目惊心：“王奶奶有金镯子，独居，儿子半年来一次，下周想办法让她押注；张大爷迷信，说保健品能‘续命’，可用过期药骗他的戒指；李爷爷糖尿病，故意说押赢了送‘降糖神药’，引诱他押养老金……”最下面还有一行字：“目标：月底前骗够10万，收手换地方。”

　　杨震在医务室找到了那个停了降压药的刘奶奶。她正坐在床边发呆，床头柜上的药瓶空了大半，瓶身标签显示是治疗高血压的处方药。“俺就是想赢点钱，给重孙子买糖吃。”刘奶奶抹着眼泪，指节因为长期吃药而有些变形，“周强说他的‘灵芝孢子粉’能降血压，比药管用，赢了就免费送我。我想着省点药钱押注，说不定能赢……结果药停了三天，头天旋地转的，差点没醒过来。”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周强写的“押注条”：“刘奶奶押降压药一瓶，输，欠周强‘灵芝孢子粉’钱三百元。”

　　收网行动定在周强“发大奖”的下午。他不知从哪弄来个印着“燕窝”字样的礼盒，摆在桌子中央，宣称“今天最后一把，赢了的不仅能拿走所有赌注，还能得这盒价值一千元的进口燕窝”。老人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连刚才犹豫的黑棉袄大爷都把降压药押了上去。

　　就在周强准备发牌的瞬间，活动室的门被推开，郑一民带着民警、民政干部和市场监管局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周强，别演了。”杨震上前一步，把从他包里搜出的特制扑克牌和微型摄像头摔在桌上，金属碰撞的声音让喧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用三无产品骗老人的养老钱，你良心过得去吗？”

　　老人们愣住了，王奶奶举着手里的“灵芝孢子粉”，颤巍巍地问：“小周，这……这不是好东西吗？他说能治我的腿疼……”

　　“这是假货，连生产日期都过期了，吃了不仅治不了病，还可能伤肝伤肾。”季洁拿起一瓶，对着阳光展示标签上模糊的日期，“正规的保健品要有‘蓝帽子’标志，还要有明确的成分和适宜人群，您看这个有吗？”

　　周强还想狡辩：“我就是陪老人们玩玩，没骗钱，这些都是他们自愿押的！”

　　“没骗钱？”韩丽把那本“骗术笔记”摊在他面前，纸张在老人们的目光中轻轻颤动，“你赢走张大爷的金戒指、王奶奶准备给孙子的钱，这也是‘玩玩’？你在笔记里写‘用过期药骗老人’，这也是‘自愿’？”

　　张大爷听到“金戒指”三个字，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指着周强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你还我戒指！那是我老伴临死前给我留的念想！你这个骗子！”

　　从周强的布包里搜出的“赃物”令人触目惊心：金戒指3枚、银手镯1只、存折5本（总金额2.3万元）、各类保健品47盒（经检测均为三无产品，部分已过期）、老人的医保卡2张（查询显示，里面的钱被他在药店刷光，买了烟酒）。养老院的监控录像显示，短短两个月，他共骗取28位老人的财物，涉案金额达8.7万元。

　　审讯室里，周强看着那些老人的照片——有举着空药瓶流泪的刘奶奶，有摸着空荡荡手指发呆的张大爷，有抱着假保健品痛哭的王奶奶——终于崩溃了，双手抓着头发蹲在地上：“我就是想赚点快钱，没想到……没想到他们这么好骗……”

　　“没想到老人的善良和信任这么好利用，对吗？”郑一民的声音冰冷，像深秋的寒风，“他们的养老金是救命钱，是省吃俭用攒下的念想，你骗走的不仅是钱，更是他们的安全感，是他们对晚年生活最后的期待！”

　　此次行动，警方依法抓获周强及其同伙2人（负责在外销赃的表哥和提供三无保健品的批发商），追缴赃款赃物折合人民币6.3万元，全部返还给受害老人。市场监管部门对全市的保健品销售企业开展了拉网式排查，关停了11家销售三无产品的企业，捣毁生产窝点3个。养老院也加强了管理，实行外来人员登记制度，禁止任何形式的推销活动，还每周组织“防骗讲座”，请民警和医生来给老人们讲解识别骗局的方法。

　　刘奶奶拿到退款那天，特意让护工给她梳了头，穿上新做的蓝布衫。她拉着季洁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闺女，谢谢你。以后我再也不贪小便宜了，好好吃药，等着孙子来看我，比啥都强。”她把那瓶假的“灵芝孢子粉”扔进垃圾桶，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离开养老院时，夕阳正透过银杏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几个老人在院子里散步，护工推着轮椅上的张大爷，他手里拿着失而复得的金戒指，对着阳光照了又照，戒指反射的光落在他脸上，笑容像个孩子。活动室里传来欢快的歌声，老人们在唱《夕阳红》，声音虽然有些跑调，却充满了活力。

　　“老人最怕的不是孤独，是被欺骗。”郑一民望着那些蹒跚的身影，他们的头发像秋天的芦苇，却在夕阳下闪着银光，“他们走过了一辈子，见惯了风雨，可面对‘陪伴’和‘关怀’的伪装，还是会卸下防备。咱们打掉这个赌局，不仅是追赃挽损，更是在给他们一个安心的晚年，让他们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在守护他们的善良。”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新的预警突然亮了，红色的字体在暮色中格外刺眼：“发现‘殡葬赌局’，有人在殡仪馆周边设局，用骨灰盒、祭品押注，赌某块墓地的价格涨跌，甚至押‘下葬时辰吉凶’，已有家属因输了祭品在殡仪馆闹事。”

　　“下一站。”郑一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拳头在口袋里攥得发白，“连逝者的安宁都要拿来赌，这些人的底线，真是一次次刷新下限。去看看，把这荒唐的闹剧彻底拆了，不能让故去的人都不得安宁。”

　　警车驶离养老院，车窗外，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提着水果篮跑进养老院，走廊里立刻传来老人们惊喜的笑声，像清泉流过石涧。季洁看着这一幕，心里清楚，他们守护的从来不仅是法律的尊严，更是这些夕阳下的生命，对温暖、信任和尊重最朴素的渴望——而这一切，绝不能成为某些人牟取暴利的筹码。就像夕阳虽然短暂，却也该有从容的光芒，不该被阴影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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