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火审账,谁在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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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西,济安银号。

  暮色压城,灰云低垂,仿佛还未散尽那夜三十七处冲天火柱留下的烟尘。

  风过巷口,卷起几片焦纸残屑,在门槛前打了个旋,又悄然落地。

  铜铃轻响,雕花木门缓缓推开。

  钱掌柜佝偻着背迎出来,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滑落,湿透了鬓边几缕花白发丝。

  他嘴唇哆嗦,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药阁主……小的只是代管账目,不敢问用途啊!”

  云知夏不语。

  她一身素白药纹长衫未换,袖口银线脉络在昏光下泛着冷芒,像活过来的经络,悄然流转着生死之息。

  她缓步踏入,青玉履踏在乌木地板上,无声无息,却让整个银号瞬间凝滞如冰。

  她从袖中取出一包灰烬,轻轻置于案上。

  灰黑碎屑铺开,几片焦脆纸角尚存残墨——正是从裴府密室烈焰余烬中拾得的“医律账页”残片。

  边缘蜷曲如枯叶,墨迹却诡异地未被全毁,隐隐浮现“豫州”“江南”等字痕。

  钱掌柜瞳孔骤缩,喉头一滚,几乎要跪下。

  云知夏指尖微动,一枚细若毫毛的银针悄然探出,轻轻挑起一片焦纸。

  她闭目,鼻翼微张,药感如潮水般蔓延而出——那是前世千万次调配毒剂、解析药材练就的本能,五感通灵,可辨百物本源。

  片刻,她睁眼,眸光如刃,直刺钱掌柜心魂。

  “这墨,含西域龙血胶。”她声冷如霜,“每两值百金,产自大漠死境,十年不过三两出。你一个小小银号,三年走账十七万两,名目全是‘修缮太医院’?谁批的?”

  话音落,室内死寂。

  钱掌柜双膝一软,扑通跪地,双手颤抖指向内室:“是……是户部左司的周郎中……但小人只是过账,真正做册的是老账房!小的真不知那些钱去了哪里啊!”

  云知夏目光不动,只缓缓抬手,将银针收回袖中。

  针尖一点暗红,是残留的药性反噬痕迹——那墨中不仅有龙血胶,更混入微量“牵机引”,一种慢性麻痹毒,长期接触者会神志恍惚,最终暴毙。

  她早该想到。

  能写出那样铁证如山的“医谍名录”,绝非一人之力。

  背后必有一条隐秘财路,一张绵延多年的账网。

  而今晚,这张网开始崩裂。

  当夜,子时三刻。

  户部老账房陈伯被人发现死于家中窄屋。

  门窗紧闭,无外人闯入痕迹。

  尸身僵硬,口鼻流出黑血,指尖发紫,舌根溃烂——典型的内毒攻心之象。

  沈青璃披着斗篷匆匆赶来,脸色苍白,手中提着一只药箱。

  她是前医律使,曾亲手签署无数道批文,如今却站在体制的废墟前,目睹它腐烂出血。

  云知夏蹲下身,指尖轻拨死者指甲缝——一抹极细的墨渣黏附其间,色泽幽黑,触之微黏。

  她取出随身药囊中的“显影粉”,轻轻洒上。

  刹那间,墨渣泛起淡淡赤光——与银号账页残片上的墨迹同源!

  她凝眉,取出三枚特制银针,缓缓刺入死者太阳穴与风府穴。

  针尾系着一根极细的蚕丝,另一端浸入盛有药液的小盏。

  这是她独创的“引忆术”,借药力激发脑中残存气血波动,追溯临终记忆。

  盏中药液渐起涟漪,映出断续画面:昏黄油灯下,老人颤抖着手翻动账册,额头布满冷汗;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合上册子,咬破手指,在炕席上狠狠写下五个字——

  医律=耳目

  笔画歪斜,血迹斑斑,却力透席底。

  云知夏睁眼,针起,药止。

  沈青璃怔在原地,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我们签的每一道批文……不是医令,是缉令!我们不是救人,是在帮他们杀人……”

  屋外风起,吹得窗纸哗哗作响,如同亡魂低语。

  角落里,小哑默默上前,递上一幅炭笔画。

  纸上,京城地图轮廓清晰,三十七个红点精准分布,每一处都是当晚被焚的药馆位置。

  令人惊骇的是,每个火点旁都标注了时间——分秒不差。

  更诡异的是,所有起火点,无一例外,皆为各馆存放账册的偏室或暗柜。

  云知夏盯着那幅画,良久未语。

  她终于明白——那些药馆早已被安插“记事吏”,表面是整理医典,实则是记录药阁弟子行踪、诊疗病例,乃至私语言论。

  她的《弟子名册》若落入敌手,这些人将尽数沦为“医谍”名单上的数字。

  而她那一把火,烧的不仅是旧律书。

  更是抢先一步,焚尽了对方苦心经营多年的证据链。

  她缓缓起身,走到小哑面前,伸手轻抚少年肩头。

  少年聋哑,听不见权谋倾轧,也听不见谎言滔天,但他看得见真相。

  “你听不见他们的谎,”她低声说,声音罕见地柔和,“却看得见光。”

  风穿堂而过,吹动案上炭笔画一角,红点如血,灼人心魄。

  云知夏转身,从药囊中取出一只瓷瓶,小心刮下指甲缝中的特制墨渣样本。

  又将老账房炕席上的血字拓于薄纸,收进怀中。

  她立于窗前,望着远处皇宫方向沉沉黑影,眸光深不见底。

  火已起,灰未冷。

  有些账,是时候一笔一笔,算清楚了。

  第219章 火审账,谁在数命?

  (续)

  灰烬未冷,夜风如刀。

  药阁深处,铜灯摇曳,映得云知夏侧脸轮廓锋利如刃。

  她指尖夹着薄纸,正是老账房临终血书的百份拓印——每一张都带着炕席纤维的粗粝纹路,与干涸血迹的暗褐光泽。

  她逐一吹熄灯芯,将拓片连同“引火药粉”样本封入七只黑漆木匣,匣底刻有隐秘符记,唯有药阁核心弟子可启。

  沈青璃立于屏风旁,斗篷未解,声音微颤:“你已掌握铁证,为何不立刻呈报天子?任他们继续作恶?”

  云知夏抬眸,目光掠过窗外沉沉宫阙,落在宰相府那片森然檐角之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你说,若一把火烧向的是整个体制的根脉,朝堂会先扑火,还是先灭口?”

  她顿了顿,指尖轻敲案上《医律资弊考》——那册薄薄的手稿,字字如针,刺穿三年来十七万两白银的流向迷雾:从济安银号过账,经户部左司批红,最终流入江南十二州“太医院修缮”名目下三十七处私设药馆。

  而每一笔支出背后,皆有西域龙血胶墨书写账册,辅以“牵机引”慢性毒控账吏。

  更骇人的是,名录中数十位“病故”医者,实则因知晓真相被秘密清除。

  “这不是贪腐。”她声音低缓,却字字如钉,“是系统性的监视、控制与清除。他们用医律之名,织了一张覆盖天下的耳目网。现在揭,不过是让这张网提前收拢,把我们所有人,活埋进去。”

  沈青璃怔住,指尖冰凉。

  她忽然明白——云知夏不是在等证据,她在等破局之势。

  夜更深。

  药阁后院,一盏孤灯燃起。

  云知夏立于火盆前,手中捏着半页焦黄残纸——那是《药阁弟子名册》唯一幸存的部分,边角还残留着裴元衡亲笔批注的朱砂印记。

  她缓缓松手,纸页飘落火焰之中,竟燃起幽蓝火光,带着一丝腥甜气息升腾而起。

  “你以为我在交人?”她低声自语,眸光冷冽如霜,“不,裴元衡,你在替我清场。那些被你盯上的名字,早已不在册上。真正在册的,是你不知道的‘影医’三百七十二人,遍布十三道州。”

  话音未落,心口骤然一紧!

  她猛地按住胸口,呼吸一滞——那是药感反噬的预警,来自她亲手种入七名巡讲医者体内的“律音回响”。

  此药原为追踪之用,以微量药性随血脉搏动释放讯号,如今却剧烈震颤,频率紊乱,脉象反馈竟显出骨节错位、神经受压的异象!

  “……他们在施‘骨刻律术’。”她瞳孔骤缩,指尖掐入掌心。

  这门失传已久的酷刑,是以特制药针深入脊椎缝隙,借痛感刺激记忆回溯,再以秘法将信息刻入骨骼纹理,使人体成为不可销毁的“活账本”。

  前世她只在古籍残卷中见过记载,从未想过,今世竟有人敢复用此等邪术!

  “还没死心……”她缓缓站直身躯,眼中寒芒暴涨,“想把我弟子变成行走的罪证库?”

  她转身疾步走向药案,取出七枚玄铁小瓶,瓶身刻有细密符文——那是她为极端情况所备的“断音散”,一旦注入,可瞬间封闭药感传导,宁毁线索,也不让人沦为工具。

  但就在指尖触及瓶塞之际,她忽而停住。

  旋即,唇角扬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既然你们要账……”她低语,声音轻得像雪落深谷,“那我就给你们一本,烧不毁、挖不出、读不懂的——天罚之账。”

  风穿廊而过,灯火明灭。

  她立于光影交界处,白衣如雪,眸光却似焚尽万物的业火。

  而在她身后,一道瘦小身影悄然立于门畔——小哑双手捧着新绘的炭笔图,纸上赫然多出一条红线,蜿蜒贯穿京城地脉,终点模糊,却隐隐指向皇城禁苑某处废弃药窖。

  云知夏望着那图,久久未语。

  然后,她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封入火漆信筒。

  明日,药阁将召集所有核心弟子。

  有些棋,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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