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点金成石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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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老道遇到的事是不是很有趣?”“嗯,如果故事的主角是鸡和黄鼠狼就更有趣了。”
“哈哈,那就不叫故事了。”
“哦,之前不是说你讨了新鞋子吗?怎么鞋子没讨到,把人家小崽子讨来了?”
“这不是小家伙一直咬着不松口嘛,老道是穿鞋也不是不穿也不是,他父母也嫌他闹腾,就托我带出来见见世面。”
“怕不是闻道你身上的味道了,有空回趟青云宗吧,你女儿还在那等你,指不定哪天就被坏小子拐跑了。”
“不用了,老道,没资格,我还是继续找吧,等找到她娘了再一起回去。”
“行。”
“再会,宗主。”
“嗯。”
“姜郎原来还是宗主?”
“嗯。”
翘楚城的秋阳像被谁掐短了一截,刚过晌午便斜得老低,把石板街烘出一层暖洋洋的松香味。姜明镜负手晃出传送阵,青灰长衫的下摆沾了点北域的雪沫,此刻被阳光一蒸,化成细小的水珠顺着布纹滚落。他眯眼嗅了嗅,侧头问:“萧容,你们中域的日头,怎么跟兑了水的酒一样没劲?”
萧容抱着一只蓝布包袱,小碎步追上,声音轻得像柳絮:“宗主,您要是嫌淡,前面‘醉枫楼’有自酿的荔枝烧,听说一杯下去连剑意都能辣出火花。”
“火烧剑意?”姜明镜嗤地笑出声,“那先买两壶,辣不着剑意也能辣辣舌头。”
两人一前一后晃上主街。翘楚城今日逢大集,两侧彩棚连绵,卖糖霜的、卖灵兽鬃毛的、卖仿制飞剑的,吆喝此起彼伏。姜明镜像逛自家后花园,顺手拈了块刚出锅的酥饼,咬得碎屑簌簌落。萧容替他付钱,刚把铜钱递过去,忽听前方一阵闹哄——
“让让!有人上吊!”
人群哗地围成半月。姜明镜踮脚望去,只见绸缎庄门口的“招财幡”杆上,挂着一条白绫,白绫下踮着个穿青云宗外门袍的青年,脖子费劲地往圈里套,脚尖一蹦一蹦,愣是离死扣还差两寸。杆下几个小孩拍掌笑:“叔叔再蹦高些!”
萧容“呀”地低呼。姜明镜却看得津津有味,把最后一口酥饼塞进嘴里,含糊道:“有点眼熟阿,这高度,得再长一条腿才够。”说完踱过去,抬手在杆上敲了敲,“喂,刘三桶是吧?你要死也选个矮点的树,别糟蹋人家招牌。”
刘三桶涨得通红,扭头见是宗主,吓得一哆嗦,“噗通”坐倒在地,白绫顺势滑下来盖住脑袋,像给他戴了顶丧气盖头。姜明镜弯腰,两指挑起白绫一角,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周围一圈听见:“说说,怎么回事?青云宗的弟子,死也要死得清爽,别糊里糊涂给阎王爷添笑话。”
刘三桶瘪嘴,眼泪混着鼻涕淌进衣领。他抽抽噎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寄灵石单据,又摸出半块碎银,银角切口齐齐整整,像被刀切走了一半。“宗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弟子……弟子攒了三年,三十块灵石、四两八分银,全没了……”
“被抢了?”姜明镜饶有兴致。
“比抢还狠……”刘三桶抹了把脸,指向街尾一处金漆招牌——“翩然善堂”。招牌下排着长队,人人手里攥着一张朱砂符纸,纸上写着“投一返三,天道见证”。队伍尽头,一个白衣少年正摇着玉骨折扇,嘴角含笑,给每个投钱的人发一条红绳,绳上坠着小小铜铃,脆生生地响。
“庞仙长说,这是‘天道杠杆’,投得越早,功德翻得越快……”刘三桶越说越小声,“我娘把我积蓄全投进去了,还借了邻居二两银。我劝她,她骂我没出息,说庞仙长是天上星宿,我这种杂灵根懂个屁……”
姜明镜“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像猫伸懒腰。他回身冲萧容抬抬下巴:“听见没?天道杠杆,听着比咱们北域的‘幽冥利滚利’还唬人。”
萧容茫然:“北域也有?”
“十年前,朔雪国。”姜明镜掏出一方黑绢帕,慢条斯理擦嘴角饼屑,“当时叫‘雪母钱’,投一枚,七日返三枚。国君带头投,百官跟风,连守城卒都把盔甲当了。最后雪球滚到第七轮,啪——破了。全国库房被搬空,朔雪国直接并入隔壁‘赤鬼部’,国君自己都被炼进招魂幡,当了个主魂,天天在幡面上哭雪。”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像风一样刮进周围人耳朵里。排队的百姓里,有个抱公鸡的老汉猛地回头:“小子,你胡吣什么?庞仙长是城隍爷托梦指点的人,你污蔑天道,不怕雷劈?”
姜明镜耸耸肩,把帕子往袖里一塞,转身招呼萧容:“走,买荔枝烧去。让他们先翻三倍,回头翻三十倍,翻够了请咱喝酒。”
萧容小跑跟上,小声急道:“宗主,您不劝劝?他们再投下去,血本无归啊。”
“劝?”姜明镜像听见笑话,顺手在街边摊撸了串糖葫芦,咬得山楂脆裂,“当年朔雪国国师跪在冰原上求百姓别投,有人听吗?人的耳根子天生朝钱歪,我费那口水作甚。”
“那我怎么没听说过?”
“废话,十年前你还在中域呢,你是五年前到北域拜入的青云宗,那一批弟子里就你最矮。”
话音没落,身后已炸开锅。那抱鸡老汉把公鸡往地上一放,扑棱着翅膀冲向队伍:“快快!那人说北域早玩过,还破产了!”人群像被捅的马蜂窝,嗡嗡质问,前排的已回头,后排的还往前挤,一时间“退钱”“别听他造谣”此起彼伏。铃铛声、咒骂声、公鸡打鸣声搅成一锅粥。
萧容忍不住回头。姜明镜却按住她肩膀,把她脑袋掰向一侧小食摊:“看那边,刚出炉的‘桂霜奶酥’,再不买就凉了。”
“可……他们要是打起来?”
“打起来?好啊,我最喜欢看打架了。”
“可是万一死人了怎么办?”
“得了吧,翘楚城巡卫又不是吃素的。”姜明镜摸出一块碎银,抛给摊主,“来半斤,多撒桂花。”
奶酥用油纸托着,热腾腾地冒白雾。萧容捧在手里,烫得指尖发红,却听身后“砰”一声巨响——翩然善堂门口,有人把铜箱掀翻了,铜钱、灵石滚得满地。白衣少年庞诗翩仍挂着笑,折扇“哗”地合拢,声音温润:“诸位,天道自有定数,心乱则魔生……”话没说完,一块烂菜根砸在他肩头,汁水溅了白衣一片。
姜明镜隔着半条街看戏,啧啧两声:“风度不错,菜根配白袍,像雪里青韭。”
萧容小声:“宗主,您一句话就把局搅了,万一他记恨……”
“记恨我?”姜明镜用下巴指了指庞诗翩,“那小子现在忙着安抚羊群,哪有空管路人。再说——”他忽然伸手,把萧容发间一片桂花瓣捻下,随手弹开,“我又没指名道姓,是他自己耳朵长。”
“而且也不上中域打听打听,我张三真人鸡鸣狗盗的什么事没做过。”
说话间,人群已升级。一个胖大婶滚在地上嚎:“我养老的十两银啊!”旁边壮汉拽住庞诗翩袖子:“退钱!”拉扯间,庞诗翩袖口被撕下一截,露出腕上金链,链上串着七八枚储物戒,灵光闪得刺眼。众人一愣,随即更疯:“还骗我们说没地方放!打他!”
庞诗翩终于绷不住,脚尖一点,掠上屋脊,声音仍四平八稳:“诸位稍安,三日后本息必返——”回答他的是漫天菜叶、臭鞋,还有一把没开锋的桃木剑,剑柄砸在他额头,鼓起青包。
姜明镜看得直乐,把最后一颗奶酥抛进嘴里,拍手:“戏散了,再不走就堵路。”
两人拐进窄巷,身后骂声渐远。巷口风凉,带着酱菜缸的酸香。萧容低头踢石子,忽然道:“宗主,若刚才没人听见您的话,您真会不管?”
姜明镜双手枕在脑后,步子懒散:“我管他们?我又不是他们爹。再说了——”他停在一处糖炒栗子摊前,深吸一口焦甜,“世间骗局千千万,拆得完?不如趁热吃栗子。”
摊主是个哑婆,笑着递上一把纸包。姜明镜接过,烫得左右倒手,分出半包塞给萧容:“尝,翘楚城就这锅最香。”
萧容捧着栗子,指尖微颤,忽然轻声:“我娘说,江南女子多悲剧,不是被负心,就是被负钱。我跟着您,就想看看不走悲剧是什么样子。”
姜明镜剥壳的手一顿,栗肉完整跳出,他抛进口中,含混道:“悲剧不悲剧,得自己写。你看刘三桶——”他努努嘴,巷口那头,刘三桶正被巡卫押着,脸上泪痕未干,却死死攥着那半块碎银。巡卫嗓门震天:“闹事先拘三日!”刘三桶缩着脖子,却抬头看见姜明镜,眼里闪过一丝亮,像溺水人抓住浮木。
“三日之后就归宗吧。”
姜明镜却收回目光,把空纸团一抛,纸团划出个弧线,落进哑婆的废篓。他拍拍手:“走吧,醉枫楼的荔枝烧还温着。今日这出戏,下酒正好。”
萧容跟上,忽然伸手,轻轻拽了拽他袖口。姜明镜侧目,见她递来一颗剥得完整的栗子,栗肉金黄,微微冒气。她小声道:“宗主,您嘴上说懒得管,可您方才那句‘北域狗都不信’,分明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姜明镜愣了愣,随即笑出一声轻哼,接过栗子,两指一弹,栗肉飞进嘴里。他转身继续走,声音散在秋风里:“不,我只是想起了往事,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十年前的故事吗?”
“嗯。”
“然后青云宗的弟子路过灭了那个始作俑者,然后收下了招魂幡,然后心术不正的想在宗内复刻,没想到根本没有傻子上当,反而是直接被推到我面前了,我也把他炼进了招魂幡。”
巷尾,夕阳终于沉到屋脊以下,翘楚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有人撒了一把碎金。远处,翩然善堂的招牌被人群踩得稀烂,铜铃滚进阴沟,叮当作响。更近处,醉枫楼的酒旗刚被伙计挑起,红布上“荔枝烧”三字被灯笼映得发亮。姜明镜负手踱进灯光里,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懒得翻身的龙。萧容抱着包袱,小跑两步,与他并肩,鼻尖先闻到了烈酒的辛烈,又混着桂花的尾甜。她忽然觉得,江南的悲剧,好像被这口酒气冲得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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