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蒙人溃败

　　战争的交响曲已然奏至最高亢、最疯狂的乐章。冰封城的城墙，这座曾经象征着纳迦罗斯北境威严与冷酷的巨石屏障，此刻已沦为一座凡人与野蛮人的血肉祭坛，向饥渴的混沌诸神献上无尽的骸骨与灵魂。空气中，寒风不再纯粹，它裹挟着滚烫的鲜血腥气、内脏腐败的恶臭、魔法能量碰撞后残留的臭氧味，以及濒死者绝望的哀嚎，化作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流，钻入每一个生者的肺腑。

　　李易铭站在城墙垛口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出的白气几乎在瞬间凝结成冰晶。他的双臂肌肉酸痛到了极点，每一次举起双弩，都像是在拖拽两座沉重的山峦。箭袋早已空了数次，身后的侍从们冒着箭雨，不断将一捆捆崭新的弩矢送到他手边。他的视线越过不断涌上云梯的诺斯卡狂战士，投向那片无边无际的混沌大军。

　　“蒙人”部落，这些恐虐座下最为悍不畏死的凡人信徒，仿佛是一片永不枯竭的血色海洋，正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冰封城这座摇摇欲坠的礁石。他们攀爬着同伴的尸体构成的斜坡，他们无视身旁战友被弩矢射穿头颅、被魔法轰成焦炭，眼中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和对颅骨王座的献媚。

　　然而，即便是最疯狂的野兽，在无休止的痛苦和徒劳的冲击面前，其野性也会被磨损。李易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变化。

　　最初，诺斯卡人的咆哮是纯粹的战吼，是嗜血的狂喜。但现在，那吼声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源于本能的恐惧，是对眼前这座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的恐惧。

　　“他们的攻势……慢下来了。”尤莉卡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李易铭身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暗影斗篷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血霜。就在刚才，她还在城墙下方如同一道致命的影子，用淬毒的双刃割开了数名诺斯卡督军的喉咙，让一段城墙的指挥系统陷入了短暂的瘫痪。

　　李易铭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由他的妻子们镇守的各个防区，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骄傲与心疼。

　　娜莉斯卡的防区，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紫黑色的灵魂之风如剃刀般掠过城墙，任何试图登城的诺斯卡人，都会在瞬间感到生命力被抽走，动作变得迟缓，意志被无边的恐惧所侵蚀。一名身材魁梧、手持双面巨斧的部落冠军，刚刚咆哮着跃上城头，便被一道直刺灵魂的诅咒击中。他引以为傲的肌肉迅速萎缩，皮肤变得如同干枯的树皮，双眼中燃烧的战意被空洞的恐惧所取代，最终在黑暗精灵刽子手们冰冷的刀锋下，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

　　这种无声无息的死亡，远比刀剑加身的痛楚更加令人胆寒。活着的诺斯卡人看着自己的同伴在眼前枯萎，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是恐虐的赐福也无法完全驱散的。

　　而在不远处，奈丝特拉与阿洛涵姐妹的阵地，则是冰与火、生与死的极致展现。奈丝特拉的双手不断挥洒着翠绿色的生命能量，为身边的巫灵战士们治愈伤口，她脚下的城砖缝隙中，坚韧的荆棘藤蔓疯狂生长，化作一道道带刺的屏障，将攀爬的敌人缠绕、刺穿。阿洛涵则如同毁灭女神的化身，她高举法杖，一颗颗硕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天降的陨石，精准地砸在诺斯卡人最密集的攻城队列中，每一次爆炸都掀起一片血肉横飞的烈焰风暴。

　　一名诺斯卡萨满试图引导混沌能量对抗阿洛涵，但他那污秽的法术刚一成型，就被一道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毁灭之火瞬间引爆，狂暴的能量反噬将他和周围的十几名亲卫炸得粉身碎骨。这种压倒性的魔法优势，让诺斯卡人引以为傲的蛮力显得苍白而可笑。他们可以承受刀剑，却无法抵御来自天空的怒火。

　　另一侧，哈格林与赫莉本的防线更是化作了一片人间地狱。哈格林尖锐的笑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战场上空回荡。她释放的瘟疫与衰弱法术，让成片的诺斯卡战士皮肤溃烂、力量流失。更可怕的是她对心智的玩弄，一队刚刚登上城墙的狂战士，突然间双眼赤红，转身向自己的同伴挥起了屠刀，自相残杀的惨剧在敌军阵中不断上演。

　　而赫莉本，这位重获青春的凯恩神选，则完全沉浸在杀戮的狂喜之中。她手中的祭祀长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道优雅而致命的血色弧线。鲜血溅射在她精致的脸庞上，非但没有带来狰狞，反而增添了一种妖异而神圣的美感。她身边的杀戮姐妹们，在她的感召下，化作一群不知疲倦的战争女神，她们的战舞与尖啸，是对凯恩的赞美，也是对敌人的死亡宣告。

　　阿丽莎·黑刃则在天空与城头之间往复。她的黑龙“影牙”每一次俯冲，都会用龙息或利爪清空一段城墙，为地面部队创造喘息的机会。当她落在城墙上亲自作战时，手中的长剑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没有任何诺斯卡人能挡住她一击。恐惧领主的威仪与凯恩的庇佑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敌人意志的巨大打击。

　　这八股力量，八种截然不同却又相得益彰的战斗风格，共同构成了一道诺斯卡人无法理解、无法战胜的屏障。他们赖以为傲的狂怒，在尤莉卡的暗影刺杀面前，找不到宣泄的对象；他们庞大的数量，在娜莉斯卡的死亡凋零与阿洛涵的毁灭烈焰面前，只是徒增亡魂；他们的勇气，在哈格林的恶毒诅咒下，变成了自相残杀的疯狂；他们的生命力，在赫莉本的血腥祭祀与李易铭的精准点杀下，廉价得如同尘埃。

　　终于，那根紧绷到极点的弦，断了。

　　起因是一名诺斯卡部落的次级酋长，他亲眼目睹自己最精锐的百人卫队，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奈丝特拉召唤的巨大荆棘林所吞噬，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随后，阿洛涵的一记连锁闪电，将试图救援的另一支队伍变成了焦黑的尸骸。那名酋长脸上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绝望的呆滞。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如同雪崩的第一片雪花。

　　他身边的战士看到了他的犹豫，他们也早已被眼前这场注定失败的屠杀吓破了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恐虐的信仰和对瓦尔基娅的恐惧。第一个转身逃跑的诺斯卡人出现了，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恐慌如同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在“蒙人”部落的阵线中蔓延开来。

　　“他们要溃了！”李易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他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传我命令！所有弩手，目标敌军后队，自由射击！阻止他们重整队形！”

　　城墙上的黑暗精灵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压抑已久的士气在此刻达到了顶点。无数的弩矢组成密集的死亡之网，越过正在崩溃的前锋，精准地覆盖在那些尚在犹豫和试图维持秩序的诺斯卡督军身上。

　　“就是现在！马鲁斯！”李易铭从怀中取出一支特制的响箭，用力拉开弓弦，一支带着凄厉尖啸的黑色箭矢直冲云霄，在灰暗的天空中炸开一朵血红色的骷髅印记。

　　这是预先设定好的信号。

　　冰封城侧面，一道不起眼的巨大闸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升起。门后，并非是步兵方阵，而是一片令人胆寒的景象——数十辆由狰狞的冷蜥拖拽的灾行者战车，静静地蛰伏在阴影之中。

　　战车上，手持倒钩长矛和捕网的黑暗精灵们，脸上带着残酷而嗜血的笑容。而在这支战车部队的最前方，克拉卡隆德的领主，马鲁斯·黑刃，正站在他那辆装饰着无数骸骨的华丽座驾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在痛苦与狂喜之间不断变换，那是体内囚禁的恶魔“扎坎”在渴望着即将到来的屠戮盛宴。

　　“为了克拉卡隆德！为了杀戮！”马鲁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手中的长鞭猛地抽出一个响亮的鞭花。

　　“吼——！”

　　数十头饥饿的冷蜥发出尖锐的嘶鸣，迈开粗壮的四肢，拖动着身后沉重的战争机器，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侧翼凶狠地撞入了“蒙人”部落混乱的阵型之中。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灾行者战车的设计，就是为了追猎和粉碎步兵方阵。战车前方的撞角和轮毂上锋利的刀刃，轻易地撕开了诺斯卡人简陋的皮甲和血肉之躯。车上的战士们则将手中的捕网和长矛投向那些惊慌失措的逃兵，将他们拖倒在地，任由后续的战车碾压成模糊的肉泥。

　　冷蜥那充满蛮荒力量的冲撞和锋利的爪牙，更是让诺斯卡人引以为傲的蛮力相形见绌。这些来自纳迦罗斯丛林的凶猛掠食者，将眼前的敌人视为最美味的猎物，尽情地撕咬、践踏。

　　马鲁斯·黑刃本人，则化作了一道席卷战场的死亡旋风。恶魔的力量让他不知疲倦，手中的符文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他狂笑着，驾驭着战车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只留下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绝望的哀嚎。

　　这来自侧翼的致命一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蒙人”部落的军心彻底崩溃了。他们不再是恐虐的勇士，而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羔羊。他们丢弃了武器，抛弃了同伴，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座被诅咒的城市，逃离那些如同死神化身的黑暗精灵，逃离那片正将他们吞噬的战车地狱。

　　溃败，演变成了溃逃。而溃逃，在冷酷的黑暗精灵眼中，则是最佳的狩猎时机。

　　城墙上的箭雨从未停歇，精准地收割着那些跑得最慢的生命。洛克西亚·堕落之心的海盗们也从另一侧的城门杀出，他们用钩锁和弯刀，如同捕鱼一般，将一个个诺斯卡人拖倒、虐杀，享受着这场迟来的胜利狂欢。拉卡斯的战争多头蛇与蝎尾狮，则在战场上横行无忌，将那些侥幸逃过战车冲击的敌人，一一送入血盆大口。

　　李易铭紧握着手中的双弩，看着眼前的景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硝烟与血雾渐渐散去，城墙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原本喧嚣震天的战场，此刻只剩下垂死者的呻吟和胜利者的欢呼。

　　尤莉卡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了他满是血污的手。娜莉斯卡、阿丽莎、哈格林、奈丝特拉、阿洛涵、赫莉本，也陆续聚集过来。她们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口，但她们的眼神却明亮得惊人，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们……赢了。”娜莉斯卡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是的，”李易铭环视着自己的妻子们，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们赢了。至少，赢得了这一仗。”

　　冰封城，守住了。

　　在八位英雄和全体守军的奋战之下，在马鲁斯·黑刃那决定性的雷霆一击之后，悍不畏死、不可一世的诺斯卡“蒙人”部落，终于被打残、打怕，彻底崩溃。这场阶段性的辉煌胜利，为岌岌可危的冰封城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当胜利的狂喜逐渐褪去，李易铭的目光越过狼藉的战场，投向了远方那片笼罩在血色阴霾下的地平线。他知道，这只是前菜。“蒙人”部落不过是来送死的，战死的人越多，恐虐恶魔的实力就会越强。真正的威胁，那位恐虐的神选，瓦尔基娅·血腥女王，和她麾下真正的地狱军团，还在阴影中窥伺着。

　　冰封城的血，还远未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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