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剿

　　木屋深处，那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金色光团，终于再次泛起了涟漪。

　　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起的第一道暗流，微弱，却预示着变化的开始。

　　能量从近乎枯竭的谷底缓慢回升，核心深处那熔金般的质感重新开始流淌，光芒虽不耀眼，却稳定而持续。

　　金离瞳的意识，从漫长的沉睡中逐渐苏醒。

　　首先感知到的是外部世界的剧变。

　　寒冷的气候，混杂的生物气息，与他沉睡前那片被强行固化的、充满恐龙霸气的世界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更多小型哺乳动物的生机，以及……一种陌生的、属于冰雪与海洋的深邃力量。

　　他本能地开始调整自身形态，以适应这个新世界。

　　能量流转，金光塑形。

　　这一次，受到环境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些敏捷而强大的掠食者气息影响，他的能量自然而然地模拟出了相应的形态，一头巨大、健硕、毛发浓密的剑齿虎。

　　金光内敛，转化为实体般的质感。

　　柔顺的棕黄色覆盖全身，上面分布着淡金色的华丽条纹，肌肉贲张，四肢强健有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从上颚探出的、如同弯曲利剑般的巨大獠牙，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攻击性。

　　这是一具完美的史前顶级掠食者的身躯，充满了力量与威严。

　　他适应着这具新身体，在木屋中站起，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大半个空间。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虎啸雏形的吼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般从门外窜了进来，轻盈地落在堆积的兽皮垫子上。

　　文茜依旧是那只通体纯金的矮脚猫形态，只是这些年过去，她的气息更加凝练，猫眼扫过苏醒的金离瞳，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目光就落在他那对夸张的獠牙上。

　　“醒就醒了，弄这对大家伙吓唬谁呢？”文茜用意识传递着明确的嫌弃，“丑死了！看着就碍眼！收起来！”

　　金离瞳，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困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威风凛凛的獠牙，又看向眼前这个小不点，意识波动着：“为什么？这很……强大。”他能感觉到这对武器蕴含的破坏力。

　　“强大不等于好看！”文茜不耐烦地用爪子拍打着身下的兽皮，“我让你收起来！不然别怪我帮你‘修剪’一下！”她龇了龇牙，爪尖冒出一点危险的金色火苗。

　　或许是对文茜的“指令”形成了某种惯性，金离瞳犹豫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那对极具威慑力的剑齿獠牙，竟然真的缓缓收缩，最终完全收入了上颚，只留下略微凸起的痕迹。

　　此刻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头体型特别巨大的、毛发华丽的老虎，虽然依旧威猛，但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敦厚？

　　文茜满意地甩了甩尾巴，跳上巨虎宽厚柔软的背部，习惯性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脖子：“这还差不多。走了，带你去看看咱们家现在什么样了。”

　　金离瞳驮着文茜，迈步走出木屋。外面的世界让他感到陌生。

　　冰原、耐寒森林、湖泊，以及那些穿梭其间的、奇特的生物组合。

　　他还敏锐地感觉到，湖区附近弥漫着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水系能量波动，与他感知中的文茜气息隐隐相连。

　　没等文茜向他解释海颜的存在，远方的海洋，突然传来了异动。

　　起初是细微的、如同悲泣般的歌声，缥缈而哀伤，仿佛无数灵魂在同时哭泣。

　　这歌声越来越响，逐渐汇成一股席卷整个海岸线的悲歌浪潮。

　　海水开始不规律地沸腾、震荡，不是源于风浪，而是源自能量本源的剧烈扰动。

　　文茜猛地从金离瞳背上抬起头，眼眸锐利地望向海洋方向。

　　她感觉到了，那是水清璃的力量！

　　冰冷、纯粹、带着不容置疑的抹除意志。

　　他在清理海洋中的“杂质”——人鱼一族。

　　海水中，那些美丽的身影在绝望地挣扎，他们的形体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纷纷破碎，重新化为最精纯的水元素，回归海洋的本源。

　　悲歌达到了顶峰，然后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整片海洋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只剩下波涛机械地拍打着海岸。

　　文茜屏住呼吸，感知全力扩展，搜寻着海颜的踪迹。

　　没有……没有被抹除的迹象！

　　反而，一股强大、贪婪、带着欢欣雀跃意味的能量波动，正从海洋深处迅猛崛起！

　　就在刚才，当水清璃的力量如同潮汐般扫过，将那些人鱼同族化为纯净水元素时，海颜非但没有感到悲伤恐惧，反而在文茜多年教导下形成的本能驱使下，疯狂地吞噬着那些无主的、精纯的能量！

　　她庞大的身躯如同一个无底洞，将周围同族所化的水元素尽数吸纳。

　　她的鳞片光芒大盛，银蓝渐变的色彩更加深邃璀璨，体型在吞噬中再度膨胀。

　　她对人鱼一族毫无归属感，这些消散的同族在她眼中，不过是妈妈为她准备的、助她成长的丰盛养料。

　　水清璃那浩瀚的意识似乎略微停顿，或许是对这条漏网之鱼、尤其是她身上那明显不属于自然演化路径的混杂气息感到一丝疑惑。

　　但这疑惑并未持续，抹除程序似乎已经完成，那冰冷的核心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从这片海域抽离、远去，回归了海洋意志的深处。

　　威胁解除，海颜发出一声悠长而欢快的吟唱，与她那些同族临死前的悲歌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她摆动变得更加修长华丽的巨型鱼尾，破开海浪，朝着湖边游来。

　　为了能更靠近文茜，她强大的力量甚至开始轻微地改变局部的水域属性，让自己能更好地适应淡水环境。

　　文茜看着那欢快地靠近的巨型身影，又感受了一下身下金离瞳传递出的、对海颜庞大身躯和强大能量的本能警惕，用爪子挠了挠耳朵。

　　“行了，别紧张，那是我闺女。”文茜用意识对金离瞳介绍道，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我养的。厉害吧？”

　　金离瞳低吼一声，算是回应，但虎目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

　　这个世界，和他沉睡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文明的曙光，似乎格外不眷顾这片被金离瞳强行稳定下来、生态错乱的大陆。

　　在其他遥远的大陆上，古猿或许已经开始了蹒跚的、走向智慧的旅程。

　　但在这里，灵长类的命运却走向了诡异的分支。

　　一部分古猿，在充满恐龙残余、猛犸象、剑齿虎等大型猛兽的残酷环境中，被迫朝着体型巨大化、力量强化的方向演化，变成了魁梧凶悍的巨猿，依靠蛮力在丛林与冰原的边缘艰难求生。

　　另一部分，则似乎选择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它们体型缩小，变得更加灵巧，善于在树丛间跳跃穿梭，以躲避地面上的危险，最终演化成了各种各样的猴子，在枝头间叽叽喳喳，与世无争。

　　无论是巨猿还是猴子，它们的脑容量虽然有所增长，却始终未能点燃那簇名为“智慧”的火焰。

　　它们没有发展出复杂的语言，没有学会持续使用和制造工具，更没有形成稳定的社会结构。

　　它们只是这片土地上另一种成功的适应者，却与“人类”这个未来将定义仙子形态的物种，失之交臂。

　　这片大陆，就像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或者一个被强行干预后产生的畸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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