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巨兽文明

　　时间的刻度，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大陆上显得模糊而冗余。

　　当其他遥远大陆上，古猿的后裔终于蹒跚着走出丛林，学会用粗糙的石器敲开坚果，点燃第一簇由自己掌控的火焰，进而建立起最初的村落与城邦时。

　　无形的、波及整个星球的能量场域正在悄然形成，那些能量体的形态开始受到这新生智慧种族的集体潜意识影响，逐渐向着优雅、美丽、符合人类审美想象的方向固化。

　　然而，这一切的波澜，并未传递到这片被金离瞳的力量强行锚定、生态错乱的“失落之地”。

　　金离瞳、文茜，乃至在深海中称王称霸的海颜，对此都浑然不觉。

　　水清璃那浩瀚的意识，最终彻底离开了这片被他视为“荒芜”和“扭曲”的角落。

　　海颜将他的离去视为一种胜利，一种对自己强大力量的默认。

　　她志得意满地巡视着变得“纯净”的海洋，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更适合她庞大躯体的深海，只是偶尔会回到淡水湖区，向文茜炫耀自己又变强了，或者进贡些深海奇珍。

　　命运的指针，似乎真的开始偏向这片土地，只是点下的方向，并非智慧，而是生命本身。

　　这片大陆上乃至海里的巨兽，在漫长时光在文茜、金离瞳、海颜无意识散逸的能量浸润下，开始掌握并运用起各种元素力量。

　　火焰在猛犸象的长毛间流淌而不伤其身，寒冰成为剑齿虎利爪上的延伸，大地听从披毛犀的呼唤，风暴伴随着翼龙的后裔翱翔。

　　它们的寿命也随之疯狂延长，千年、万年，如同行走的山峦，成为了这片土地真正古老的主宰。

　　与此同时，物种的多样化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顶峰，远超文茜那点贫瘠知识所能想象的任何图景，甚至比记忆里《山海经》所记载的更加光怪陆离。

　　有九条尾巴、狐火能编织幻境的雪原妖狐，有身披鳞甲、头生独角、吼声能引动地震的犀牛状巨兽，有翱翔于云层之上、双翼展开能遮蔽小片天空、翎羽如翡翠般华丽的巨鸟，有栖息在火山熔岩中、以炽热矿石为食、吐息便是岩浆的蜥蜴龙……

　　文茜的食谱和收藏品，因此丰富到了极致。

　　今天猎杀一头能操控雷电的羚羊状生物，品尝其脊肉蕴含的酥麻能量，明天捕捉一只甲壳上天然生成防御符文、肉质却异常鲜嫩的巨型河蚌，后天则去采集一种会发出悦耳歌声、吃下后能让她嗓音暂时变得清亮的奇异蘑菇。

　　她的收藏室里，堆满了各种巨兽的头骨、奇特的矿石、闪耀着元素光辉的羽毛和鳞片，宛如一座奇物博物馆。

　　然而，在尽情享受这蛮荒世界带来的狩猎与收集乐趣之余。

　　文茜内心深处，那属于人类的对吃近乎偏执的热情，被这漫长而无事可做的生涯点燃到了极致。

　　她做不到像金离瞳那样，一觉睡过沧海桑田。

　　她也无法像海颜那样，除了掀起巨浪威慑四方，大部分时间就在深海中漫无目的地巡游。

　　旺盛的精力必须找到宣泄口。

　　于是，文茜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烧烤和水煮。

　　她开始向着更复杂的烹饪技艺发起挑战，尽管唯一的食客和品评者，只有对味道毫无感知的金离瞳，以及只在乎能量多少的海颜。

　　她用自己凝聚的金属锅，尝试“煎”。

　　第一次，她将一块剑齿虎最嫩的里脊肉放进烧热的金属锅，结果因为控火不稳，肉片瞬间焦黑如炭，冒起浓烟。

　　金离瞳凑过来，嗅了嗅那团焦黑，然后舌头一卷，连肉带锅底的焦糊一起吞了下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意识传递过来：“很好吃。”

　　文茜：“……”

　　她尝试“炖”。

　　找来一种巨大的、中空的石头当作锅，放入各种认识或不认识的香料植物，加上水，放入大块带骨的恐龙肉，用小火慢煨。

　　结果炖了不知道多久，水都快烧干了，肉却依旧坚韧如皮革，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苦味和某种诡异辛气的味道。

　　海颜正好上岸，文茜热情地邀请她品尝。

　　海颜巨大的鱼尾拍打着水面，好奇地喝了一口石锅里的汤，然后咂咂嘴，巨大的眼睛眨了眨：“妈妈，这里的土元素和木元素很丰富，就是水元素太少了。”

　　文茜：“……我是问你味道怎么样？”

　　海颜茫然：“味道？能量很杂，但能吃。”

　　文茜深吸一口气，决定挑战更高难度的——“酿”。

　　她发现了一种会分泌甜蜜汁液的巨型花朵，以及一种吃了会让动物晕乎乎的发酵果实。

　　她异想天开，将果汁和发酵果肉混合，封存在一个巨大的竹筒里，埋在地下。

　　过了许久挖出来，打开封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酒精、酸败和花香的诡异气味冲天而起。

　　文茜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猫眼都变成了漩涡状。

　　金离瞳被这奇怪的气味吸引，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摇摇晃晃的文茜，又看了看竹筒里的液体，伸出巨大的舌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片刻后，这头庞大的剑齿虎开始脚步虚浮，在原地转圈，试图捕捉自己那条因为醉酒而不受控制乱甩的尾巴，最后轰然倒地，发出震天的呼噜声，琥珀色的虎眼里满是迷离。

　　文茜摇着晕乎乎的脑袋，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看……看来成功了！这叫‘酒’！”

　　尽管每一次的烹饪实验，结果往往都堪称灾难，味道更是千奇百怪，但金离瞳和海颜永远是她的头号捧场王。

　　金离瞳会将她所有的心血之作，无论焦黑如炭还是夹生带血，都吃得一干二净，然后传递来“好吃”的简单意念。

　　海颜则会用她那庞大的身躯蹭着文茜，用吟唱般的声音说：“妈妈做的东西最好了，比生吃鱼有味道多了！”

　　在这毫无底线、真诚无比的夸奖中，文茜飘飘然了。

　　她完全忘记了上辈子的自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饭基本靠外卖或者学校小卖部的精致女孩。

　　她真的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是这片蛮荒大陆上冉冉升起的厨神，并乐此不疲地投入到一场又一场更加雄心勃勃的烹饪冒险中。

　　她甚至开始用兽皮和植物纤维，记录下她自创的、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懂的“食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开一家“史前大酒楼”。

　　而这片大陆上那些懵懂的巨兽和初开灵智的精怪们，偶尔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一只通体纯金的猫，站在一头如同小山般、眼神却莫名温顺的金色巨虎头顶，指挥着巨虎喷出细小的火焰，或者用爪子精准地翻动一块烤得半生不熟的巨肉。

　　远处的深水区，一条美丽而庞大的银蓝色人鱼，会适时地掀起一道水浪，送来最新鲜的海鲜食材。

　　这幅画面，诡异，和谐，又带着一种与这个星球其他角落正在兴起的、属于人类的文明截然不同的、原始而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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