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西行问道 佛光初照

　　离开三阳宗，宁涛并未盲目游历。他深知欲突破炼虚，需感悟天地法则，而自身所负的幽冥印记，更是需要至阳至净之力方可化解。天宇界四境一海，西极之地，既有魔土纵横，亦有佛国净土，正是感悟生死、净化业力的绝佳所在。

　　他一路向西，跨越千山万水，并未施展全力赶路，而是如同苦行僧般，丈量大地，观察万物生灭，体悟红尘百态。化神巅峰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感知着山川地脉的律动，草木枯荣的轮回，凡人生老病死的无常。混沌之道，包罗万象，这尘世间的点滴，皆是他道的资粮。

　　数月之后，西极之地那特有的、混合着荒凉与肃穆气息的风沙已然扑面。他并未前往魔气森森的天魔殿势力范围，而是径直寻向了佛光普照之地——小雷音寺所在的须弥山方向。

　　然而，须弥山乃佛门圣地，非轻易可入。宁涛在一座位于西极边缘、名为“朝心城”的佛修聚居大城停下了脚步。此城由佛门修士与世俗信众共同管理，是前往须弥山朝圣的重要中转站，城内梵唱不绝，佛塔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宁静祥和的气息。

　　宁涛收敛了周身绝大部分气息，仅流露出化神初期的修为波动，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他感受着此地与东域、南荒截然不同的氛围，那无处不在的佛性力量，让他体内的混沌龙罡都似乎变得更加沉静，而那被压制的幽冥印记，则传来一丝本能的厌恶与躁动。

　　“此地佛力，果然对幽冥气息有所克制。”宁涛心中明了，他来对了地方。

　　他在城中最大的佛寺“朝心寺”外驻足，感应到寺内有一股渊深似海、充满智慧慈悲气息的存在，其修为，至少是化神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炼虚的门槛。

　　宁涛略一沉吟，并未贸然闯入，而是以神念传递了一道平和的信息入内：“东域散修宁涛，途经宝地，慕佛法精深，心中有些许疑惑，望能与寺中高僧论道一二，不知可否？”

　　信息传递过去后，寺内一片寂静。

　　约莫一炷香后，寺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一名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了出来，对着宁涛合十一礼：“施主，方丈有请。”

　　宁涛还礼，跟随小沙弥走入寺中。穿过几重殿宇，来到后方一间简朴的禅房之外。禅房门敞开着，一位身穿朴素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眼神澄澈如同婴孩，却又蕴含着无尽智慧光芒的老僧，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望着他。

　　“晚辈宁涛，见过大师。”宁涛感受到老僧身上那圆融无碍、仿佛与天地一体的气息，心中凛然，恭敬行礼。这位老僧，绝对是一只脚踏入炼虚之境的大能！

　　“施主不必多礼。”老僧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面，“老衲慧明。观施主气息，混沌为基，龙威内蕴，然灵台之上，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幽冥死寂之气，似是大因果缠身。施主此来，是为解惑，亦是为求解脱？”

　　宁涛心中一震，这慧明方丈果然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他最深层的隐患。

　　“大师明鉴。”宁涛在慧明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坦然道，“晚辈确为此幽冥印记所困，此乃一位名为‘幽冥鬼帝’的至高存在所留，难以根除。晚辈亦感自身之道已达瓶颈，欲窥炼虚之门径，却觉前路迷茫，故特来西极，望佛法能指点迷津。”

　　慧明微微颔首，目光仿佛能洞彻人心：“幽冥鬼帝……此名号蕴含之业力，非同小可。然我佛门有云：‘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盘’。施主体内混沌，可纳万法，为何独惧此幽冥？”

　　宁涛沉吟道：“混沌虽可纳，然此印记如附骨之疽，侵蚀道心，更引动外魔，恐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外物之侵，源于内心之隙。”慧明缓缓道，“施主可曾观想，何为‘寂灭’？非是死寂消亡，而是妄念息止，本性显现。施主体内混沌，趋向‘归墟’，亦是寂灭之一面。然寂灭之后，为何不能是‘新生’？佛观一滴水，八万四千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混沌归寂与造化新生，本是一体两面。”

　　宁涛闻言，心神剧震！慧明此言，如同醍醐灌顶，点醒了他一直以来的思维盲区！他执着于吞噬、归寂，却未曾深思，归寂的尽头，亦是创造的起点！他的混沌之道，不应仅仅是毁灭与容纳，更应包含衍生与创造！

　　“那这幽冥印记……”宁涛追问。

　　“佛有慈悲，亦有无畏金刚怒目。”慧明目光平和却坚定，“净化业力，非是强行抹除，而是以智慧之光，照见其虚妄本质，以慈悲之心，化解其执着怨力，再以金刚之力，斩断其因果牵连。施主体内业火，便是智慧之光；龙族生机，可为慈悲之引；而混沌之力，包容万象，何尝不能化作业力轮回之基，将其‘渡化’，而非‘消灭’？”

　　“渡化……”宁涛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他之前一直想着如何压制、磨灭这印记，却从未想过，可以凭借自身混沌之道的特性，将其“包容”、“转化”，甚至“渡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虽然极其艰难，但这条路，似乎才是正解！

　　“至于炼虚之境……”慧明继续道，“乃是神魂与天地法则初步相合，于体内开辟‘虚界’，凝聚‘道域’。施主之混沌，便是最好的‘虚界’根基。然虚界非空，需有‘理’存焉。施主需明悟，你的混沌，所欲衍化之‘理’为何？是毁灭？是创造？是秩序？是混乱？亦或是……包含这一切的‘平衡’与‘本源’？”

　　宁涛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慧明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他道心深处回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一个更加浩瀚广阔的世界。

　　就在宁涛沉浸于悟道的玄妙境界时，朝心城外，一道隐晦却带着熟悉魅惑气息的遁光，悄然落下。遁光散去，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妖媚入骨的脸庞，正是天魔殿圣女——墨舞。

　　她望着朝心城的方向，尤其是那座佛光隐现的金砂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臭男人，跑得倒快，竟然躲到和尚庙里来了……看来，你身上的麻烦不小啊。

　　宁涛在慧明方丈的禅房中一坐便是三日。

　　这三日，他未曾移动分毫，周身气息却如同潮汐般起伏不定。时而混沌气息弥漫，仿佛要重归虚无；时而龙吟隐隐，生机勃发；时而又有点点业火金莲虚影在身周绽放、寂灭。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对自身之道的重新梳理与审视之中。

　　慧明方丈亦未打扰，只是静静盘坐，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其身上散发出的祥和佛光，无形中为宁涛护持，涤荡着因深度悟道而可能引动的心魔与外邪。

　　“混沌非空，寂灭非终……渡化业力，衍化虚界……”宁涛的道心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他不再将幽冥印记视为必须铲除的毒瘤，而是将其看作自身混沌大道中，需要被“包容”与“转化”的一部分“杂质”。这个念头的转变，使得他心神陡然一松，对混沌之道的理解更加圆融，那一直躁动不安的印记，竟也似乎因此而平息了少许。

　　然而，就在他心神与天地法则交感，体内混沌元婴光芒大放，隐隐有与虚空共鸣，即将触及那玄妙不可言的炼虚门槛之际——

　　一股极其隐晦，却与他自身气息有着一丝微妙联系的波动，自金砂城外传来，瞬间被他敏锐的神识捕捉！

　　这波动……熟悉而魅惑，带着天魔殿特有的诡幻气息！

　　是墨舞！她怎么会来这里？

　　宁涛骤然从深层次的悟道中惊醒，眉头微皱。他与墨舞关系复杂，亦敌亦友，此刻他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期，又与佛门高僧论道，她的突然出现，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几乎在同一时间，禅房中的慧明方丈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澄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城外方向。

　　“阿弥陀佛。”慧明低宣一声佛号，“城外有客至，气息诡幻，与施主似有因果牵连。”

　　宁涛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息，起身行礼：“大师恕罪，乃是晚辈一位故人，只是不知她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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