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左与右

　　“是在下的问题呐——要是早一点发现，可能咱们的书店还能开下去，觉大人就能更快地找到妹妹大人了......”

　　小怨灵眯着猫猫泪眼，一边颤抖着，一边左右摇晃。它时而绕着猫磷旋转一周，时而又静止不动，低着那颗白色小骷髅头一脸沮丧：

　　“这铺子才开了一周呀！怎么办怎么办？呜...我什么事也做不好......”

　　“好啦，小飘，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阿磷摇摇头，伸手将挡着自己视线的小家伙挪到一旁。

　　“可是——”

　　明明今天揽了那么多客，想着还能被夸赞一下的......结果，很快就搞得一塌糊涂。

　　不仅如此，猫磷还不对她说教。

　　名为小飘的可爱怨灵，现在感觉更对不起自己的上司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蔓延到她的内心：

　　“我、我想办法补偿，书店开不下去咱就开钱庄——大家都喜欢狱钱，没道理不吸引人......哎呦！”

　　绑。

　　头盖骨清脆地，被手指敲疼的声音。

　　“阿飘，你怎么还和五十年前一样呆啊？要是用开钱庄来干这种坏事，下次来的就不只是帕露西了——勇仪老大也会亲自阻止的。”

　　猫磷的眼瞳四下转了转，她托着下巴低头沉思：

　　“这事跟你没关系。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别在意——桥姬我认识她，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干好份内工作就行。”

　　猫妖少女所说的话，并非没有任何依据。

　　她知道......帕露西不会轻易地将事情上报。

　　桥姬的性格被许多人所排斥，习惯了独来独往。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她和觉大人非常相像。

　　同外表看上去不同，她的心是脆弱且矛盾的。

　　她和觉也是长久的故交。

　　曾在旧都建立之时，觉曾因读过她的心，就她的性格为其开脱过罪名——就是不知道这事的话......帕露西本人有没有别的想法。

　　嗯，事件应该不会失控。

　　......应该。

　　“那咋办啊，猫大人？”

　　怨灵无助的声音将火焰猫磷从漫长的推理中拉回现实。她顿了顿，把自己的独轮小车放在一边：

　　“我来处理就好，帮我把车推回阿空那里。顺带......”

　　去抢时间。

　　“把她也叫上——就说、就说......”

　　估算一下，那个地上来的旅者队伍也要到桥边了。他们是靠走的，应该不会很快地起冲突。

　　“嗯，就说......桥头有热闹看了！”

　　思索了一下某只笨笨的鸟脑袋，少女总觉得有些头疼。但眼下又需要强大的她来“撑场”。

　　真是的。

　　足够燃烧整个地底的力量，配上了呆萌可爱的“三足乌”。

　　算了，不想了......

　　争分夺秒。

　　飒——！

　　阿磷施展妖力，脚尖只轻轻一点，带着一阵劲风，迅速朝着桥头疾驰而去。

　　地面上，留下小飘在风中凌乱......

　　待自己的小脑袋稳定下来，怨灵用鬼火支起小车，同样迅疾地飞奔：

　　嗯，既然猫大人给了吩咐，那么......

　　目标，核熔炉！

　　阿飘空洞的眼眶里，冒出了蓝色的小火苗！

　　冲冲冲！

　　......

　　......

　　......

　　另一边——栉一行人苦恼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桥头站着两名鬼族守卫。

　　一左一右。

　　矮矮的她们没有表情。

　　准确说是，在那粗犷的金属头盔下——看不出任何一点表情。

　　她们甲胄像是东拼西凑的结合体，面甲“冷冰冰”的，她们也同样因此显得“冷冰冰”的。身为实诚的鬼，实际上并不需要盔甲，她们足够自信，力量也足够强大......

　　铠甲是许久之前，两人一起凑钱买的。

　　至于穿着这一身、特立独行的原因则是——

　　她们被勇仪老大派下来当“守卫”。

　　那可是守卫耶！

　　......地底有着说书的妖怪。

　　喝酒的时候，她们听说，故事里的勇者们全身穿着“精钢甲”，手上拿着可以屠龙的“斩钢剑”！

　　所以——面对这个工作，她们把该买的买了下来。

　　不止是盔甲哦。

　　小左拿着不知道从哪个地底挖来的烂铁盾，小右拿着不清楚从什么地方淘出的锈铜剑。

　　铁盾上画着大将棋格，那是两人无聊时下棋的证明；铜剑上刻着正字，那是被帕露西小姐说教过的次数。

　　......这样，更像故事书里一些。

　　“抱歉，现在旧都全城封锁。只有常住的人可以过去！”

　　小左对着高自己一个头的妖梦如是说道。

　　“她说得对，有‘刻印’的话，咱就可以放行。”

　　同样矮了小恶魔一个头的小右有些无奈，向着眼前的少女说起了悄悄话。

　　不知道为什么，小迷糊很喜欢这两只可爱的小家伙。她看了看身前的杨栉，试探般走到妖梦身前，摘下了斗篷上的帽子。

　　“两位小勇者，能不能告诉姐姐呀～刻印是什么呢？”

　　嘿嘿，大姐姐真好，她叫我小勇者诶。

　　但“小左小右”并没有飘飘然：

　　“里面‘旧都’的人都有！”

　　两人异口同声。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小恶魔顿了顿，仔细思考着，随即阳光地笑了笑：

　　“这样啊...你们吃饼干吗？巧克力味的哦。”

　　一听有地上来的好吃的，小左小右面甲下的眼睛一亮......随即又迅速地黯淡下去。

　　“这是‘贿赂’！”

　　“对，我们不要！”

　　吃的很重要，但工作更重要。至少她们两个是这样想的。而且呀，帕露西小姐今天也提前说过城里要戒严。

　　不想被骂。

　　抱着曲奇罐的小恶魔很伤心——她头顶的蝠翼耷拉了下去，眼泪汪汪，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沮丧。

　　她很喜欢小家伙们。

　　但这次，小迷糊的饼干“攻势”居然没有效果......

　　“我来吧。”

　　半灵少女安慰般对小恶魔一笑。

　　她抱着锈刀，站出身咳了咳，紧接着，“高傲”地冲两人说：

　　“我是白玉楼的庭师。他们是我带下来的——最近地底的灵池出了事，对吧？”

　　嘛，妖梦现在已经不是庭师了。

　　而且，因直觉而随口编的理由也显得漏洞百出。

　　但......

　　小左小右震惊地相视一眼。

　　诶？

　　她居然知道？

　　这可是旧都“禁严”的机密呀......

　　小左举起盾牌，小声呢喃，低着头仔细思考：

　　“白玉楼，冥界。我们知道的。”

　　小右背着长剑，眼露精光，抬起脸慢慢回忆：

　　“大房子，公主。里面住剑士。”

　　但随即——两人摇了摇头，异口同声：

　　“无双剑士拿着两把名剑，但，你只有一把小破刀。”

　　“......小破刀？！”

　　一阵沉默。

　　栉慌忙按住了妖梦准备拔刀的手——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自信地点点头，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站出身。

　　“看我的。”

　　......

　　......

　　十分钟后。

　　黑衣少年转过身，走到众人身前，对着大家微笑着。然后，他打开背包——在桥底找了个平坦的位置，慢慢铺起了地毯。

　　嗯，睡袋还在。

　　......反正在地底也不会下雨。

　　小恶魔：“......”

　　小铃：“......”

　　妖梦：“......”

　　“来帮我一下呗——别这样看着我呀，她两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我也......”

　　栉有些无辜地说出了结果。但话还没说完——

　　绑。

　　“诶疼——！”

　　手指轻轻敲击脑袋的声音。

　　如之前两人的日常那般，小恶魔鼓着嘴给了少年一个轻轻的“爆栗”。绯发少女的脸红了红，在桥头灯笼的照耀下，显出了一片淡淡的粉色。

　　“咱别管阿栉了，把他丢在这里，我们想办法混进去。”

　　“嗯，我同意。那登徒子想睡哪让他睡哪吧。”

　　小恶魔和妖梦“心有灵犀”，两者相互点点头，然后相互拍手......

　　怎么办呢？

　　稚的行为虽然有些“搞笑”，但大家都没有办法——或许今晚真的要睡在桥洞底下了。

　　如是想着，小铃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托着下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桥头附近。她看着小左小右，忐忑地扫了一眼两人相交的盾与剑，刚准备张开口——

　　就在这时。

　　盾和剑相互错开，为读书少女让开道路。

　　“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居小铃愣了愣。

　　她试着跨过沉默的两只守卫，果然...她们并没有阻止。头顶的铃铛泠泠作响，少女再退了两步，重新回到原地，小左小右的盾和剑重新相交。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可以？

　　——她不明白，自己之前一直都在人间之里生活呀。

　　然而，地底并不排斥她。

　　“这......”

　　“你有‘刻印’。”

　　“可以进去。”

　　两位鬼族少女点点头。

　　小铃有些发怔，慢慢地走回了队伍当中。

　　在大家震惊的眼神中，她抬过头，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

　　大家一齐选了个位置，在无人的角落里仔细商讨，远远地看着那座长百米的宽阔木桥。

　　桥前建有木制的围寨，除去那两名可爱的守卫外，也驻扎有其他士兵。

　　木桥下的地下河静静流淌，暗流涌动，水流撞击岩石，沉默地响动着。

　　栉观察着旧都的入口。

　　桥对岸，是封锁的大门和城墙。

　　青面獠牙的鬼兽雕像嵌入墙中，墙壁灌注铁水。青砖没有缝隙，向上垂直而去，高耸数十丈，一路堆砌到整个风穴的天顶。

　　上方完全封死。

　　唯一的入口，只有桥对岸浇筑了精钢的厚重闸门。

　　这是旧都原先隔绝地上一切的根基——让人看一眼，就会哑然叹息的城墙关隘。

　　当关，足以拦万军。

　　没有结界，也没有其他施加于上的屏障。简单暴力，和鬼族那粗犷的思维异曲同工。

　　小铃背包上的陶俑轻轻动了动——敏锐的少年察觉到了是因为“琉栗”的存在，小铃才可以视若无物地进入旧都。

　　杨栉收好了刚刚自己来不及放进背包的地毯和破睡袋。

　　他对众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仔细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怎么办，要分开吗？”

　　少年言简意赅，一语道破了当下的困境——想要不起任何冲突进入旧都，就不能随意地动用武力。

　　小铃可以随意进出。

　　妖梦和小恶魔也可以靠障眼法轻易地骗过守卫。

　　......但杨栉不行。

　　在红魔馆里“修炼”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魔法形成的隐身屏障，就连小铃都能细看出端倪。

　　他成了队伍的短板。

　　在试了第三次无果后，栉有些无奈，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张开了口：

　　“你们先走，把我留在这里，我自己想办法。”

　　半灵少女抱着锈刀，睁开了眼睛，碧色的瞳孔锐利地盯着拿着魔导书的他：

　　“你一个人？”

　　她摇着头，并不赞同栉的想法。旅途中，少年总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每次都是如此。

　　这次也一样。

　　妖梦放下手中剑，身边的“糯米团”也缓缓沉了下来：

　　“栉，你曾让我想过很多，知道吗？”

　　她少见地、没有称呼杨栉为“登徒子”。

　　“抛下成见，接受现状，保持理性，这是你一向会做的事情。我能理解——但只留下你一个，我不会同意的。”

　　虽然你是个“登徒子”，而且又弱，还老爱逞强......

　　但，在抛开“无双”的帽子后，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哦。

　　高傲的她，并未选择说出这句话。

　　她看了看周围。

　　这支小队伍早已经历过很多决策，大家都慢慢地变得成熟可靠。

　　“不如和以前一样，咱和小铃先去——恋人嘛，给你们两留点‘私人空间’吧。”

　　“诶？”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小恶魔呆了呆......紧接着，如苹果般青涩可人，她的俏脸“刷”地一下漫遍粉红。

　　“小蒸汽”也如读懂了气氛一般，可爱地冒了出来。一团，又一团。

　　她轻声呢喃：

　　“这、这...不太好吧？”

　　声音好小好小。

　　她好可爱。

　　看着心上人，栉的脸也红了些许：

　　“咳咳，别说那么直白啦......”

　　看到两人的害羞模样，小铃和妖梦都狡黠地笑了笑。

　　“之前在旧洋馆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分队的吗？就这样定了。”

　　“嗯嗯，我也同意！我和妖梦配合可是超级默契的哦！”

　　看着已经下好决定的两人，栉有些无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确实是很想这样做。

　　但......

　　“那个......”

　　“别忘了，现在我是队长哦。”

　　半灵少女乐呵呵地盘起手——她笑着，笑容中满是善意。

　　栉愣了愣。

　　半晌，他微微弯了弯嘴角，点了点头。

　　“......好。”

　　......

　　......

　　......

　　小铃的身边环绕着一个完全透明的半灵。

　　小左小右的直觉似乎察觉了什么，但在一阵搜查无果后，还是狐疑地错开武器放行。

　　见此，桥头的两位旅者微微松了口气。

　　她们看不出异常。

　　读书少女慢慢走远，两只守卫的兵器重新相交，盾和剑遮住了她的背影。

　　“现在是真的分开了——还好有传音石啊。”

　　“是啊，小迷糊。咱也得想点办法进去。”

　　“呜...还叫我小迷糊！”

　　“小迷糊”恶魔微微嘟嘴，蝠翼一翘。她假装有些小生气地转过头，却看见了栉的目光。

　　他也在看着自己。

　　两个可爱的视线相互交错，却又迅速脸红，同时避开。

　　“咳咳......你...饿了吗？”

　　少年轻声说道。

　　就如感情的青涩，简单的关心。

　　虽是一个牵强的小理由，却也能成为两人心中默然的烛火。

　　火苗微明，却足以点亮地底的黑暗。

　　“有、有一点。”

　　心里好甜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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