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至阳破煞

　　空气像是凝固了的冰坨子，压得人胸口发闷，喘气都带着白沫子，吸进肺里更是针扎似的疼。那股子阴冷，不只是皮肤上的感觉，更像是能冻透骨头，直接钻进人的魂魄里。

　　王婆儿子和几个青壮哪见过这种阵仗，刚才鼓起的勇气在这绝对的邪异面前瞬间垮掉大半，脸上没了血色，腿肚子转筋，要不是互相搀扶着，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胖子离得最近，感受也最深。他只觉得像是突然被扔进了冰窖的最底层，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他看到阮黑那双冒着幽蓝光芒的“眼睛”，心里头一次冒出了真正的、近乎绝望的恐惧。

　　“墨……墨哥……这老疯子又搞什么鬼……”胖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玄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比胖子更清楚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阮黑这是在献祭自身，召唤某种远超他自身力量的、极其古老恐怖的存在的注意！哪怕只是降临一丝眸光，也绝非他们现在能抵挡的！

　　不能让他完成！必须打断他！

　　可是怎么打断？阮黑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古老邪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屏障，比之前的护体黑煞强了何止十倍！别说攻击，连靠近都难！

　　陈玄墨尝试催动玉印，可玉印刚刚爆发过，此刻光芒黯淡，勉强护住他自己和附近一小片区域就已经很吃力，清光范围被那股邪异寒气压得不断回缩。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关头——

　　“操你大爷的！没完没了是吧！”

　　一声破音的、带着哭腔却又豁出去的怒吼猛地炸开！

　　是胖子！

　　极致的恐惧反而把这怕死怕疼的胖子逼出了骨子里那点狠劲。他看到陈玄墨苍白的脸和那不断缩小的清光范围，看到阮黑身上越来越盛的邪气，看到王婆儿子他们吓得快尿裤子的样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热，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就冲上了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刚才陈玄墨的喊声。

　　“胖子！血！快！”

　　对！血！老子的血！

　　胖子之前被骨刺划伤的手臂伤口本来就没好利索，刚刚结了一层薄痂。此刻他也顾不上疼了，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张嘴就用牙齿狠狠咬了上去！

　　“嘶——嗷！！！”

　　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咬在了伤口上，疼得胖子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刚刚止住的血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淌。

　　“胖子你！”陈玄墨一惊。

　　“墨哥！接着！”胖子疼得龇牙咧嘴，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看起来滑稽又惨烈。他手忙脚乱地从挎包里掏出之前陈玄墨用完剩下的那个小半瓶黑狗血，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将自己流血的手臂伤口对准瓶口！

　　咕嘟咕嘟……

　　鲜红的、带着胖子特殊阳气的血液混入了黑狗血中。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让你尝尝胖爷我加了料的十全大补驱邪血弹！”胖子一边嚎叫给自己壮胆，一边用力摇晃着混合了黑狗血和自己鲜血的瓶子，然后用没受伤的手抓起他那把特制的、皮筋加粗的弹弓！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几乎就在阮黑身上邪异气息爆发的几秒钟内。

　　阮黑（或者说控制他身体的那东西）似乎完全没把这群“蝼蚁”的垂死挣扎放在眼里，那双幽蓝的“眸子”只是冷漠地扫了过来，带着一种俯视众生般的漠然。

　　就是现在！

　　胖子忍着剧痛，用淌血的手抓起一把硫磺粉裹住弹丸，蘸上那混合血，拉紧皮筋，对着阮黑就射了过去！

　　“中！”

　　弹丸离弦，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射向阮黑！

　　然而，就在弹丸即将靠近阮黑周身那圈邪异气息时，速度骤然变慢，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胶水里，表面的血光迅速黯淡，眼看就要被那寒气彻底侵蚀湮灭！

　　王婆儿子虽然吓得要死，但看到胖子都玩命了，一股血气也冲了上来。这憨厚汉子猛地一跺脚，大吼一声：“俺也来！泼他！”

　　说着，他抓起地上那桶还没用完的黑狗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阮黑的方向狠狠泼了过去！

　　其他几个小伙子被这一吼惊醒，也纷纷鼓起余勇，有的泼公鸡血，有的把手里剩下的灯油连灯一起扔过去，还有一个捡起地上散落的糯米拼命撒过去！

　　这些玩意儿单拎出来，对付这种层次的邪异，简直就是笑话。

　　但此刻，情况却有些不同！

　　首先，是胖子那混合了自身至阳之气的血液。他命格或许普通，但年轻气盛，元气充足，又是处男（他自己号称），血液里阳气很旺，对邪祟本就有些克制。再加上黑狗血的加持，威力更添几分。

　　其次，是王婆儿子他们这群普通人。他们害怕，但他们此刻救人心切的意念是纯粹而强烈的。这群普通人汇聚在一起的“百家灯火”之气，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生猛的、不容玷污的阳间气息。这股气息无法直接伤敌，却像是一层“ buff ”，短暂地增强了那些至阳之物的效果！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阮黑召唤来的那东西，位格太高，太过于冰冷古老，反而与这充满“人味儿”的、粗糙而热烈的阳气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冲突！就像极寒的冰遇到了烧红的烙铁！

　　于是，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胖子的血弹、泼洒的黑狗血公鸡血、扔过去的油灯火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攻击，撞在阮黑周身的邪异气息上，并没有立刻被湮灭！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坚冰！剧烈的声音响成一片！

　　那些至阳之物在“百家灯火”之气的微弱加持下，竟然真的在那浓稠如墨的邪异屏障上烧灼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冒着白烟的缺口！

　　虽然这些缺口瞬间就开始弥合，但确实存在了那么一刹那！

　　尤其是胖子那颗混合血弹，因为蕴含的阳气最足，造成的缺口最大，坚持的时间也稍长了那么一丝！

　　就是这一丝机会！

　　陈玄墨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全部精神高度集中，就在那邪异屏障被短暂削弱、露出破绽的瞬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猛地捕捉到了——

　　在阮黑因为施展邪术而微微敞开的衣襟里，在他胸口的位置，赫然露出了一角熟悉的黑色绒布！

　　那绒布的质地，那上面若隐若现的鹤形图案——与他之前在密室角落、在凉茶铺、在工装男人那里发现的碎料，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这黑色绒布才是关键！是阮黑用来沟通、或者说容纳那恐怖存在的媒介！甚至可能是他本命邪器的一部分！

　　破局的关键，就在那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玄墨的脑海，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完全出于一种战斗的本能！

　　机会稍纵即逝！绝不能错过！

　　“就是现在！”

　　陈玄墨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体内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那点罡气，连同一种不屈的意志，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进手中那枚已经黯淡无比的“破邪”玉印之中！

　　玉印得到这最后的、近乎榨取般的能量注入，猛地亮起了一瞬！

　　虽然远不如之前璀璨，却凝聚了他全部的心神和力量！

　　“去！”

　　他手腕猛地一抖，将那枚变得滚烫的玉印，如同投掷一颗金色的流星，精准无比地射向阮黑胸前——射向那黑色绒布露出的那一角！

　　这一击，快！准！狠！

　　凝聚了陈玄墨残存的全部力量，更是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战机！

　　玉印所化的金光，顺着胖子血弹破开的、尚未完全弥合的邪气缝隙，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直刺而入！

　　阮黑（或者说控制他的存在）显然没料到这群“蝼蚁”竟然真的能突破他的防御，那双幽蓝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或许是称之为“意外”的情绪？

　　他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枚承载着陈玄墨祖父毕生修为、专克邪祟的玉印，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角黑色绒布！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猛地从阮黑胸口传出！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尖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紧接着——

　　“嗷——！！！”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惊怒和难以置信的咆哮，从阮黑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既像阮黑本人的，又夹杂着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暴戾的嘶吼！

　　他胸前那角黑色绒布被玉印击中的地方，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黑光！

　　随即，那块绒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然后碎裂开来！

　　一股更加精纯、却明显变得混乱失控的邪气本源从碎裂处疯狂涌出！

　　阮黑周身那如同坚冰般的邪异屏障，瞬间剧烈波动，然后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哗啦一下崩塌了大半！

　　那股笼罩全场、令人窒息的古老威压，也随之骤然减弱！

　　“成功了！”陈玄墨心中一喜，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脱力感，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急忙用剑拄地才勉强站稳。

　　“打中了！墨哥！打中了！”胖子看到阮黑那痛苦的样子和破碎的屏障，激动得忘了手上的疼，跳着脚大喊。

　　王婆儿子等人也看到了希望，手中的灯火似乎都亮堂了一些。

　　然而，他们的高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那破碎的屏障后，阮黑猛地抬起头！

　　斗笠早已在之前的冲击中不知飞到了哪里，露出他那张苍白扭曲、此刻却布满黑色血管纹路的脸。他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黑色，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

　　胸口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皮肤焦黑一片，甚至能看到微微发亮的、碎裂的骨头茬子——那是他本命邪器被毁带来的可怕反噬！

　　但他还没死！

　　不仅没死，那玉印的至阳一击，似乎反而将那股被他召唤来的、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古老邪异气息打得紊乱了，不再那么“纯净”，反而激发出阮黑自身最原始的凶性和戾气！

　　“你们……都要死！！！”

　　阮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和滔天的恨意。

　　他不再去管什么召唤，什么降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自己彻底崩溃前，将眼前这些毁了他多年心血、重创他本源的王八蛋全部撕碎！

　　他猛地抬起那只已经残破不堪、颜色变得灰白的乌黑骨指，不顾那几乎要断裂的痛苦，再次凝聚起周身混乱却依旧磅礴的邪煞之气！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陈玄墨一个人。

　　而是覆盖了整个密室！覆盖了所有人！

　　他要无差别地毁灭！

　　“不好！”陈玄墨脸色惨白，他知道，彻底疯狂的阮黑，临死前的反扑将会是何等恐怖！

　　胖子脸上的喜色也僵住了，变成了惊恐。

　　王婆儿子等人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再次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眼看阮黑那毁灭性的攻击就要发出——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那枚完成了最后一击、变得黯淡无光的玉印，在落地之前，极其轻微地、最后闪烁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的、纯正平和的能量，如同蒲公英的种子，悄无声息地飘向了悬浮在血池上方、正与裹尸布根源对抗的青铜罗盘，融入了它发出的青金色光束之中。

　　罗盘光束微微一颤，似乎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

　　“不好！”陈玄墨心脏猛地一抽，浑身汗毛倒竖。阮黑这是彻底疯了，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那凝聚起来的邪煞之气如同实质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连角落里那点微弱的“百家灯火”都摇摇欲坠。

　　王婆儿子和那几个青壮哪见过这阵仗，脸白得跟纸一样，腿肚子抖得站都站不稳，手里的油灯、手电筒差点拿不住。胖子也吓懵了，张着嘴，刚才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被更大的恐惧砸得粉碎，脑子里只剩下“完了”两个字。

　　陈玄墨牙关紧咬，右肩的伤口和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体内那点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力量早就耗得一干二净，连抬抬手都费劲。玉印掉在不远处，清光黯淡得只剩下一小圈，勉强护着他和胖子，根本不可能挡住这覆盖全场的无差别攻击。

　　躲？往哪躲？这密室就这么大点地方，阮黑这含恨一击，根本不留任何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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