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穷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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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时期,在北魏的北方六镇之一的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县)的北城门外,有一片低土岗地,三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掏野兔子窝,领头是一个身穿粗劣翻毛羊皮袄的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体格瘦小单薄,左脚还有点残疾,他正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其他两个少年抓野兔,他叫侯景,是镇上猎户侯标的儿子。另两个少年都约莫十四、五岁,其中一个穿着精制的貂皮大衣,他是镇里的名门贵族贾家的大公子贾显智,另一个的衣着也非常考究,他是镇上的富商刘老爷的儿子刘贵。“吹火!”侯景用尖细的嗓音大叫,“贾公子,你离火那么远,如何吹旺火?要像刘哥那样靠近蹲下,用力吹。”
刘贵正撅着屁股往一个地洞里添柴吹火,不远处,贾显智很不情愿地蹲下身子,往另一个地洞里添柴,抬起一只胳膊挡着脸,另一只手抓起一把枯枝乱草,向洞里煽火,侯景趴在第三个地洞旁,警惕地盯着洞口。
这时,一个身体修长的少年正向这片低土岗地奔来,他衣着朴素,健步如飞,他是原镇远将军高树生的长子高欢,高家家道中落,高欢从小是由大姐高娄斤和大姐夫尉景抚养长大。高欢现已十六岁,身体虽然仍显单薄,但已具有魁梧身材的雏形,他才是岗地三个少年的头,他刚从私塾先生的家里出来,他要赶紧去带领他的三个小伙伴练习拳脚。
高欢看见三个小伙伴没有在练武,而是在掏地洞,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生气,他跑到贾显智身旁,单腿跪地,俯身向洞口吹气。贾显智见有人帮自己吹火,就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烟尘,向侯景处看去。突然,一个身影从地下窜出,贾显智惊讶地张开嘴,声音尚未发出来之际,侯景已倏地扑了过去。“兔子!”等贾显智叫出声时,侯景已将一只兔子按在了身下。“啊!”又一声惊叫。声音未落,侯景已跪起身,甩手投出一颗石头。刘贵惊叫的嘴还未合拢,一只飞兔已如坠石般砸在地上。高欢微笑着起身看去,只见侯景一手拎着一只兔子,高举过头顶摇晃。贾显智、刘贵分别向侯景跑了过去,侯景却跑向高欢,欢快地大叫:“大哥,晚上烧兔子吃!”
“万景,”高欢喜欢叫自己给侯景起的字,这样可以约束点他的粗俗,相反高欢已给自己起了个鲜卑名“贺六浑”,希望自己能更粗犷些,对侯景,高欢一向是既慈爱又严厉,此时对得意忘形的侯景,高欢表情严肃地说,“让你们来练武的,谁让你们抓兔子的?”
“是侯景叫我们掏兔子窝的。”贾显智抢先说。
“大哥,也不全怪他,我们也想逮兔子。我们仨从三面包抄兔子,让它们无路可逃。”厚道的刘贵为侯景开脱说。侯景瞪了一眼贾显智,又向刘贵投以感激的目光。
“确切地说,这是围城必阙,引蛇出洞。”高欢缓和了语气说。
“引蛇出洞,我知道,就是把蛇从蛇洞里赶出来,就像把兔子从兔子洞里赶出来一样,对不对,大哥?”侯景眨着不大的双眼,仰头望向高欢,拎着兔子的双手已垂了下来,渴求地问,“围城必缺,‘必缺’什么?”
“不是缺什么东西,是说,围攻敌人的城池时,不要包围得死死的,要给敌人留一条逃生路。”高欢俯身看着侯景求知欲旺盛的双眼说。
“噢,我明白了,就是我们只烧两个兔子洞,留一个洞让兔子逃出来,等兔子逃出时再抓住它们。”侯景睁大双眼,射出清澈的目光,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笑容说。
高欢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就是打仗的谋略,但打仗光懂谋略还不够,还要有真刀真枪上的功夫,有武功才能上阵杀敌,能上阵杀敌才有机会运用谋略。”
贾显智和刘贵都听得入神,他们佩服高欢的见识,愿意跟着他练功习武。
“我要当一个用谋略打大胜仗的大将军。”侯景双眼充满憧憬地望向远空说。
“好,侯大将军!”高欢拍了一下侯景的肩头说,“我们开始练功吧。”
四个小伙伴在土岗上勤奋练功,直到天色渐暗,才欢快地向城内跑去。高欢在最前面小跑,侯景在他身后大步追,贾显智、刘贵各拎着一只兔子紧随在后。
“贺六浑,你小子再不回来,本官就关门了。”城头上一个军官对高欢大喊。
“谢谢段大哥!”高欢仰头向那个军官报以感谢。段大哥叫段长常,一名军主(基层军官的职称),是高欢姐夫尉景的好友,非常欣赏高欢,每次高欢等出城练功,他都要等到高欢他们进城,才下令关城门。
四人走进城不久,贾显智就被前面的一个飘逸的背影所吸引,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两只轻盈交替前行的靴子,禁不住轻声惊呼:“吉莫靴!”
高欢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衣着华丽,脚踏一双精美的靴子,高欢知道穿这种靴子的人非富即贵,然而前面那个人看上去却很年轻,步态舒展又十分收敛,身边没有随从,又似乎不是富贵之人。
“好漂亮的吉莫靴,我爹就是舍不得给我买,穿上它多高贵呀!”贾显智盯着那双靴子的目光从羡慕到怨恨又转为嫉妒,语气也做了三层转换。
“嗤,穿一双臭靴子就高贵了?要不我给你一双,你叫我一声爹。”侯景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贾显智说。
“你叫我一声爹才是。把你家全卖了,也不值那双靴子。”贾显智对侯景反唇相讥。
“贾公子,先别说谁叫谁爹。”侯景并不生气,而是嬉皮笑脸地说,“我们打个赌,我今天就把那双靴子拿给你,我做到了,你叫我爹,做不到,我叫你爹。敢不敢赌?”
“有什么不敢?抢可不算,别指望我们帮你抢。”贾显智不服气地说。
“抢算什么本事,看我的。”说完,侯景向高欢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向那人。
高欢本想制止,但想看看侯景会有什么鬼办法,因而没动声色。
只见侯景跑到那人身边,伸手摘下那人的帽子,加快速度继续向前跑。那人先是一愣,接着就追了上去。侯景跑出十几步,将帽子扔上一个屋顶。那人追到那屋顶下,也不再追了,跳着去够帽子,可是够不着。此时高欢走了过,友善地对那人说:“这位大哥,要不站在我肩上,就能够到了。”说完,高欢蹲了下去。那人见高欢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不像坏人,且态度诚恳,于是说了声谢谢,抬腿就要站上高欢的肩。可是,他脚抬到半空,又停了下来,连忙说了声对不起,而后放下脚,脱下靴子,再站上高欢的肩。高欢站起身时,脸上露出诡谲又满意的笑容。贾显智、刘贵如同手里拎着的死兔子,一动不动地呆立在旁边看着。那人刚够到帽子,侯景已悄悄地折返回来,拎起那人脱在地上的靴子就跑。那人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侯景拿走靴子的举动,立即要追,竟然忘记了自己还站在高欢的肩上,身体一歪,就要摔了下来。高欢迅速伸出手,将那人扶住,然后稳稳地将那人放到地上。那人急着要去追侯景,被高欢呵呵笑着拉住,高欢歉意地说:“那是我的小兄弟,跟你开个玩笑,过一会,就会将靴子送回来的。”
那人这才认真打量高欢,但见眼前的少年皮肤润滑、牙齿洁白,相貌端庄、额头高起,没有少爷公子身上的矜情作态、轻浮自大的作派,也没有奴仆隶卒身上的卑躬屈膝、粗野庸俗的低贱;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流露出读书人的文雅;目光炯炯、神情沉稳,周身散发出凛然难犯的气场。那人心中不禁惊叹:“好一个气质非凡的少年!”他忽然有所悟地问:“你就尉狱队(监狱的下级官吏名)的内弟贺六浑高欢?”
“是我,叫我高欢,或叫贺六浑都行。大哥贵姓?在哪高就?”高欢微笑着问。
“我叫司马子如,是你姐夫的朋友,担任镇省事(文职官名)。”司马子如谦和地回答。
“既然是姐夫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刚才多有得罪。”高欢边说边向司马子如作揖。
司马子如连连摆手说:“没关系,开个小玩笑,无伤大雅。”
“刘贵,去把万景叫回来,给司马大哥赔个不是。”高欢转身对还有些发愣的刘贵喊道。
不一会,刘贵把侯景找了回来,侯景直接走向贾显智,双手将靴子递到贾显智的面前,得意地说:“给,叫一声爹。”
贾显智的脸涨得通红,瞪着侯景,说不出话来。
“万景,别闹了!把靴子还给司马大哥。”高欢对侯景叫道。
侯景没有反应,仍举靴冲着贾显智,等他叫爹。刘贵抢过靴子,递还给司马子如。在司马子如穿靴子时,高欢将刚才事情的起因简要地告诉他,司马子如听完,已笑容满面,赞赏地看了侯景两眼。
“显智、刘贵,把兔子送给司马大哥,赔个不是。”高欢又发话。
侯景没当上“爹”,又要搭进去两只兔子,心里很不高兴,撅起了嘴。
司马子如赶紧爽朗地说:“不用,不用。如果各位不嫌弃,我请大家下馆子,交个朋友。”
侯景顿时高兴起来,欢快地说:“好啊,好啊!下馆子去,不仅有兔肉吃,还有酒喝。”
经过简短的交流,高欢看出司马子如不是凡夫俗子,愿意结交这个朋友,于是欣然接受了司马子如的宴请。酒席上,高欢与司马子如谈得非常投机,而侯景吃得非常开心,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这么高档的餐馆吃饭,吃这么多好东西,还有酒喝。饭后,高欢将吃饱喝足、坠入梦乡的侯景背了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馆子里的美味佳肴老是勾引着侯景肚子里的馋虫,侯景心想:“我要是有一大笔钱多好,就可以去吃馆子了,家里贫见不到钱,掏一窝鸟蛋、逮一只兔子,也换不到一两枚小钱,我要弄一大笔钱,能去馆子吃喝的一大笔钱。”侯景盯上了来往做生意的柔然人,他们三五成群,身上有钱又粗心大意,好下手。接连几天他都趴在土岗上观察着路上的行人,这一天,他发现不远处有两个柔然人正躺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于是悄悄地摸了过去。
高欢和往常一样,下了学就直奔北门外那片练武的土岗,来到土岗只看见刘贵和贾显智在练功,没见侯景。
“万景呢?”高欢皱眉问道。
“刚才还在,说是去那边转转。”刘贵指着西边的土坡。
“他这两天老是心神不宁的,趴在那土坡上不知看些什么。”贾显智补充道。
正当三人议论时,从不远处传来惊叫声:“放开我,放开我!”
“是万景。”高欢立刻做出反应。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大人正在捆绑一个小孩。
高欢立即带着刘贵、贾显智冲了过去。
“住手!”冲到他们跟前,高欢大喝一声。
两个柔然商人刚把侯景绑结实,正将一块布塞进侯景的嘴里,听到喊声,扭头一看,只见三个少年怒目瞪着他们。他们马上明白,三个少年是来解救这个小男孩的,他们中的一个阴沉着脸说:“他是小偷。”
“凭什么说他是小偷?”站在高欢身后的刘贵质问道。
“他偷了我们的东西。”柔然人答道。
“偷了你们什么东西?在哪?”高欢大声问。
“偷我们的银子。”柔然人指着地上的一个小皮囊说。
“既然是他偷你们的银子,为什么装银子的皮囊不在他身上,而在地上?”高欢瞪着柔然人的眼睛问。
“我们刚从他手中夺回来的,他还撞翻了我们的一坛酒。”柔然人又指着倾倒在地上的酒坛子说。
高欢看了一眼酒流一地的坛子,眼前立即浮现出两个柔然人抓绑拼命挣扎的侯景,慌乱间不知谁将酒坛子碰翻的情景,心中马上有了主意,故意放慢语速说:“噢,你说是他撞翻了酒坛子,我还说是你们捆他时,自己打翻了酒坛子。”
柔然人听言先是一愣,立马指着侯景大叫:“就是他,不是他偷我们的银子,酒坛子怎么会打翻?”
“这么说,你们并不能证明是他撞翻了酒坛子,也就是说,你们也无法证明是他偷了你们的银子。”高欢抓住柔然人内心里的迟疑,马上发起反攻。
“对,对,你们无法证明。”
“就是,你们拿不出证据。”
刘贵、贾显智见高欢占了上风,也跟着嚷嚷起来。
柔然人一时语塞,接着挺了挺胸说:“我们有证据。”
“什么证据?拿出来。”高欢逼问道。
“我们抓住他,绑了他就是证据。”柔然人扯着嗓子叫道,“在我们柔然国,抓住小偷,就可以绑回去当奴隶。”
“我还说你们绑架小孩,要抓你们去见官。”高欢厉声说道。
一个柔然人倏地拔出腰刀,刘贵紧张地后退了两步,贾显智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高欢却纹丝不动,直视着柔然人的愤怒目光,正色说道:“要动武?这可是在大魏国,不是你们柔然国,我身后就是怀朔要塞,我的大哥段军主就站在城头上。你们敢动武,只有死路一条。”
刘贵被高欢的气势所感染,握紧双拳,瞪起眼睛,靠近高欢挺立着,贾显智脸上也有了血色,壮起了胆子,紧贴在俩人身后。
两个柔然人嘀咕了一阵后,收起了刀,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牵着马走了。
刘贵冲上前,贾显智也跟过去,为侯景解绑。绳子还没完全解开,侯景就挣脱着要去追赶柔然人,被高欢一把拉住。高欢取出侯景嘴里的塞布,神色严肃地说:“你偷人家银子?”
侯景低下头,嗫嚅道:“我、我就是想去馆子吃顿饭…”
高欢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叹了口气:“想去馆子就跟我说,何必做这等事?”
“我不能总让大哥破费。”侯景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家穷,但我也想吃好的,想穿好的!”
高欢凝视着侯景,从这个小兄弟眼中深切地看到了不甘与欲望。他拍了拍侯景的肩:“走吧,今天大哥带你们去吃面。”
“呸,呸,”侯景朝着柔然人离去的背影,啐了两口唾沫,愤愤地说,“大哥,下次我再遇到柔然的狗商人就先宰了他们,再拿他们的钱,请大哥去馆子大吃一顿。”
高欢含笑瞧着侯景,心说:“万景真是个狠角色,但愿没人敢欺负他。”
自与司马子如结识后,高欢常去找司马子如讨教。这一日,二人又在司马子如家中谈论兵法。
“贺六浑果然见识过人。”司马子如赞赏地说,“你虽年少,却已通晓谋略,将来必成大器。”
“全仗司马大哥指点。”高欢诚恳地说,“若不是那日相识,我至今还只是个茅塞不开混沌小子。”
司马子如微笑:“你我有缘,其实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在这怀朔镇,能与你这样的英才结交,是我的荣幸。”
从司马子如家出来,高欢迎头碰见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的刘贵。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高欢惊讶地问。
“侯景家出大事了,他被人绑了。”刘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怎么又被人绑了!”高欢也顾不上细问,感叹一声,撒腿就向侯景家跑去。二人跑到侯景家,只见低矮的土坯房窗破门倒,屋内一片狼藉,一个中年汉子蹲在墙的角落里抱头哭泣,高欢上前轻声问道:“侯叔,发生什么事了?”
那中年汉子抬起头,哀戚地看向俯身探问的高欢,泪水禁不住刷刷地流出。高欢将侯景的爹爹侯标搀扶起来,侯标断断续续地讲述起家中发生事情。
前年,侯景的妈妈因病去世,侯标独自拉扯着侯景兄妹过活,为给妻子治病、办丧事,侯标借了高利贷,今天一大早,债主就来砸门催债。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将侯标惊醒,侯标翻身起床,衣服还没穿好,门已被砸开,几个彪形大汉挟带着寒风闯进门来。
“阿标,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再不还钱,休怪我们不客气!”一个尖嘴猴腮、管家模样的男人从几个大汉身后走上前来,恶狠狠地说。
“贺老爷,再宽限些日子,小人实在拿不出钱了。”侯标哀求道。
“宽限个屁,再拖下去,你更还不起了,我看你还是拿女儿抵债的好。”怀朔镇的一霸万俟仵的管家贺保山不耐烦地说。
“贺老爷,您行行好,琴儿还小,我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侯标哀求声中带着惊恐。
“少啰嗦,还不起钱,就该拿女儿抵债。”贺管家一挥手,一个大汉上前就去抓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侯琴。侯标要去阻拦,被另两个大汉扭到了一边,侯景冲过去,挡在妹妹的前面,举起一把短刀,怒吼道:“谁敢动我妹妹,我就宰了谁!”
那大汉被侯景的举动镇住了,不敢再上前。
“废物!一个毛孩子就怕了?”贺管家训斥那大汉。
那大汉往下一蹲,双手一用力,将床掀翻。侯景和妹妹都被掀到地上,那大汉拎起侯琴就走,侯景翻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刀刺进那大汉的屁股。“啊!”那大汉杀猪般惨叫一声,丢掉侯琴,回身一掌,将侯景打翻在地。侯景还想冲上前搏斗,却被另一个大汉死死按住。
“反了,反了!侯家的兔崽子,竟敢持刀杀人。把他绑到衙门去。”贺管家恶狠狠地骂道。
大汉们七手八脚地把侯景捆了起来,挣扎中,侯景咬伤了一个大汉。
“琴儿呢?”听完侯标的讲述,高欢关心地问。
“被他们卖给怡红院了。”侯标悲伤地说。
“琴儿还这么小,他们竟把她卖给怡红院!”刘贵知道怡红院是做什么的,他愤恨那帮恶徒,更同情侯琴。
高欢听完,脸已十分阴沉,低声骂道:“欺人太甚!”然后招呼刘贵说:“走,找我姐夫去。”二人去监狱找到尉景,将侯家发生的事告诉尉景,高欢恳求说:“姐夫,你帮帮侯景。”
尉景一脸难色地说:“贺六浑,不是姐夫不帮你,你知道贺猴子是谁家的管家吗?是万俟仵酋长家的,万俟氏是匈奴贵族,万俟仵行事凶狠残暴,官府都畏惧他三分,姐夫只是一名小狱掾,怎敢与万俟家作对!”
“侯景这下可惨了,万俟家会整死他的。”刘贵焦急地说。
“唉!他们想整死他并非难事,给衙门使些银子就能做到。我去疏通疏通衙役们,请他们手下留情,让侯景少遭点罪。”尉景很无奈地说。
离开姐夫,高欢无心去上学,垂头丧气地往家走,刘贵也一脸沮丧地跟着,口中嘟哝地说:“要是认识衙门里的老爷就好了,我们也使些银子,求老爷放过侯景。”
高欢没有理会他,心想,姐夫都没有能力去求衙门里的老爷,自己和刘贵这样的毛头小子恐怕连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
回到家中,高欢的姐姐高娄斤惊讶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高欢不吭声,垂头坐在门槛上。刘贵把今天发生的事讲述给高娄斤听。高娄斤听完,抚摸着高欢低垂的头说:“阿欢,别怪姐夫,他官小,这种事他确实帮不了。”见高欢的头几乎埋进了两腿间,高娄斤心痛地说:“姐姐知道你讲义气,不忍心小兄弟遭难而不能相救,可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我们这样的下层人家不敢违抗的。”
高欢仍是默不作声,他不仅为侯景难过,也为自己的身世悲伤,他想到自己父亲,心说:“父亲还是镇远将军就好办了,可父亲生性豪放、重义轻财,厌恶官场腐败辞去了官职,又无心置办田产,而是周游四方、结交天下豪杰,家中没有积攒下什么财产,母亲生下自己后就离世了,父亲将自己丢给了大姐和大姐夫,大姐夫只是怀朔镇的一名狱掾,官职低下,收入微薄,只能供自己吃饱穿暖,家中省吃俭用也只能供自己读读私塾。”
高娄斤见弟弟如此伤心,不由得叹息说:“要救侯景,也得好好想个法子。阿欢,你不是有个朋友,叫司马什么的,不是在衙门里做事吗?你不是常说他见多识广,乐于助人吗?找他也许有办法。”
高欢猛地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倏地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阿欢,别为难人家。”高娄斤在高欢身后喊了一句。
找到司马子如时,他正在书房读书。见高欢神色不对,司马子如连忙放下书卷问:“贺六浑,何事如此慌张?”
高欢将侯景的遭遇一五一十地道来,刘贵在一旁补充。
司马子如听罢,在屋内踱步良久,突然停下问刘贵:“你刚才说,对方是万俟仵家?”
“是万俟仵酋长家的人。”刘贵点头说,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他们家一向仗势欺人。”
“我知道他家,就是个土恶霸,没有什么官府背景,许多名门贵族都讨厌万俟家族。”司马子如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说,“我有办法了。”他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
高欢接过纸张,仔细阅读,眼中逐渐放出光彩:“这样能行吗?”
“能行,只是要破费些银子。”司马子如自信地说。
“银子,我向家里要。”刘贵立即表态。
司马子如赞赏地看向刘贵,又对高欢说:“此事只要贺拔允大公子肯出手相助一定能成。贺拔允的父亲贺拔度拔将军向来看不起万俟仵,贺拔允为人仗义,曾经痛打过欺压百姓的万俟家恶奴,贺拔将军府与万俟家关系早已交恶。我想,此忙他会帮。”
“可如何跟贺拔公子说呢?”高欢又谨慎地问。
“这个不难,我跟贺拔将军的长子贺拔允有私交,他也是一位英雄豪杰,我早已有心将你引见给他,今天正是个好机会。我前两天刚得了一张好弓,你就拿这张弓去拜访他。”司马子如爽朗自信地说。
高欢脸上的阴云顿时消散,感激地说:“我替万景谢谢司马大哥了!”
司马子如摆了摆手开心地说:“都是兄弟,不必见外。”
此时,高欢非常开心,一件坏事竟变成了一件大好事,不仅能救出侯景,还能结识贺拔将军这样的豪门显贵,他已认定司马子如将是自己人生中的贵人。
司马子如带高欢和刘贵来到贺拔将军家的一处练武场,一位身着短衣、身材魁梧的青年人正练刀,这刀耍得虎虎生风,高欢心中暗叫:“好刀法!”
贺拔允瞥见司马子如,就收了刀,看见司马子如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一个衣着富贵,但没有一点富贵的骄横气,一个衣服朴素,但气度不凡,心想,这位衣着朴素的少年大概就是司马子如常夸赞的贺六浑,这人值得结交。
“贺拔兄,好身手!今天让我们兄弟三人开眼了。”司马子如高声恭维道,有意加重了“兄弟”两字。
“过奖,怕是不入你兄弟的眼吧?”贺拔允既是谦虚,也有意试探司马子如口中的英雄少年。
“贺拔兄太谦虚了,怀朔镇谁人不知你父子四人英勇神武!”司马子如由衷地称赞说。
贺拔允知司马子如说得是真心话,哈哈地笑了,他见高欢身背一张大弓,一眼就看出是良弓一张,于是对高欢说:“小兄弟大概是练武之人?”
高欢还没回话,司马子如就抢先说:“这就是我向你提及的贺六浑,这是他的小兄弟刘贵。今天,两兄弟特来向他们一向仰慕的贺拔英雄献宝弓。”
贺拔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带弓来了,不妨露一手。”
高欢知道贺拔允要试探兄弟俩的本事,他把弓箭递给了刘贵,刘贵接过弓箭,走到射箭位,沉着地拉开弓,一松手,箭嗖地飞出,射中了靶心。
“不错!”贺拔允鼓了一下掌说。
刘贵高兴地走回来,把弓又递给高欢,高欢接过弓后,没有马上走向射箭位置,而是抬头向天空望去,看见了一只飞鸟,他迅速抽箭搭弓,贺拔允也随即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飞鸟已被一物击中,倏然下坠,心中惊叹:“好快的身手!”噗地一声,飞鸟带着长箭应声砸在地上。
“好箭术!”贺拔允不禁脱口赞叹,竖起大拇指。
“这不算什么,我兄弟侯景捡地上的石头也能掷落飞鸟。”高欢不失时机地提到侯景。
“你还有这样的兄弟,今天为什么没一起来?”贺拔允好奇地问。
高欢低头不语,司马子如连忙将侯景被万俟仵的家丁捆绑进衙门的事讲了,但故意对侯景刺伤咬伤家丁的情况轻描淡写。
“万俟仵这个匹夫,越发嚣张了!只是可惜了一个少年奇才。”贺拔允叹息说。
“是呀,所以贺六浑正在想办法营救侯景兄弟。”司马子如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说。
“想到办法了吗?”贺拔允关心地问高欢。
“办法倒是有,只是,可能要麻烦贺拔大哥。”高欢欲言又止地说。
“有什么办法?说说看,如果我能帮忙,绝不推辞。”贺拔允爽快地说。
司马子如接过话说:“侯景的妹妹被他们卖给了妓院,用来抵债。如果侯家之前就已答应将女儿送给你们贺拔将军府当丫鬟,那他们就是抢了贺拔府的人了。”
“这个办法似乎可行,可是……”贺拔允有点犹豫地说。
“我们不会让贺拔兄为难,我们会事先将衙门里的人上上下下地都打点好,侯景家欠万俟家的债务,我们也替他还上。这样就不会有多少阻力了。”司马子如耐心地解释道。
贺拔允频频点头,听完畅快地说:“好计策!既能救人,又能煞煞万俟家的威风。这个忙,我帮了!”
司马子如见状,轻缓地掏出写好的契约递给贺拔允,贺拔允看契约上写着侯家将女儿侯琴卖给贺拔家,契约日期在十天前。贺拔允读完契约会心一笑,心说:“司马兄,真有你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不过,我也不需付出什么,还能卖给司马子如一个大人情,结交贺六浑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英才,还有那个尚未谋面的少年侯景,小小年纪,胆量过人,我今日出手相救,他日必将得到他的回报,况且他的妹妹还在我的手中。”
万俟仵得知侯家之前已将女儿卖给了贺拔将军家,又有人替侯家还清了债务,觉得没有必要为出一口恶气,坚持修理侯家,而开罪贺拔家,于是令人将侯琴从怡红院要了回来,送到贺拔将军府。
衙门里的人得了司马子如的好处,万俟家又服软了,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侯景释放了。
侯景虽然只在牢里关了两天,但这两天的经历让他终生难忘。牢房里的惨状令他毛骨悚然,衙役个个都如凶神恶煞,囚徒被他们折磨得哭爹喊娘、生不如死,他亲眼看见一个不肯认罪的犯人被衙役活活打死,那绝望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他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衙役们的施暴对象。
当高欢来接他出狱时,侯景恍如隔世。他紧紧抓住高欢的手说:“大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高欢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地说:“没事了,万景,大哥带你回家。”
隔日,高欢领侯景去感谢司马子如。侯景扑通一声跪在司马子如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司马大哥的救命之恩,侯景永世不忘!”
司马子如连忙扶起他:“快快请起,你我都是贺六浑的兄弟,要谢,你该好好谢谢你的贺六浑大哥。”
随后,高欢带侯景去拜谢贺拔允。走在贺拔府华丽的庭院中,侯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富贵。亭台楼阁,奴仆成群,与他家那破旧的土坯房判若云泥。
贺拔允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侯景的跪拜,还大度地让他去见妹妹侯琴。侯琴经此惊吓,见人就哆嗦,见到哥哥,只是抽泣不停。
“妹妹别怕,”侯景紧紧抱住妹妹,“哥哥一定会出人头地,再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回到家中,看到家徒四壁的破屋,看到苍老哀戚的爹,侯景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他想起妹妹恐惧的目光,想起牢房里的惨状,想起贺拔府的富贵,想起万俟家的嚣张…
夜深人静,侯景独自坐在土岗上,望着怀朔镇的点点灯火,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他感激高欢大哥的仗义相助,感激司马子如的巧妙计策,但也清楚地认识到,若不是贺拔家的权势,他根本不可能获救。
“权力…”侯景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第二天,侯景找到高欢,郑重地说:“大哥,我想读书认字。”
高欢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读书了?”
侯景握紧拳头:“我不想将来再被人用一纸契约戏弄,我要读懂所有的律法条文,我要明白这世道的规则!”
高欢看着侯景坚定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个小兄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看到了侯景眼中的火焰,那是不甘平凡的火焰,是渴望权力的火焰。
“好,”高欢拍了拍侯景的肩,“从今天起,我教你读书认字。”
四个少年依旧每日在土岗上练武,但侯景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练武更加刻苦,读书格外用心,那个顽皮捣蛋的少年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目光坚定、心怀大志的侯景。
只有高欢偶尔会在侯景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阴郁,那是对命运的不甘,也是对权力的渴望。他不知道,这份渴望将来会把这个小兄弟带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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