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比之讯

　　夜色如洗，月华如霜，静静地洒在七玄门外门那片破旧的院落中。

　　林默的房间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是唯一的光源。他没有打坐，也没有入睡，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凉滑润的玉简。

　　这是孙管事给他的东西。

　　直到此刻，林默的心中依旧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那个看起来浑浊懒散、行事颇为市侩的老人，究竟是何用意？

　　将自己发配到蚀骨藤区域，看似是偏袒孙乾，对自己施以重罚。可随后，又悄悄塞给自己这样一枚记录着潜在对手资料的玉简。

　　这番操作，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让林默一时间竟看不透对方的深意。

　　是陷阱吗？玉简里或许藏着什么手脚？又或者，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敲打，先给一棒子，再给一颗看不懂的甜枣，让他心生忌惮，不敢再轻易显露锋芒？

　　林默的性格，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在不确定对方的真实意图之前，他不会轻易下任何结论。

　　他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无论孙管事是何目的，这枚玉简本身，对他而言，都有着巨大的价值。

　　他将玉简贴在额头，分出一缕纤细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在神识接触玉简的瞬间，他立刻催动“衍天道盘”，对自己周身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扫描，确认没有被种下任何追踪或监视的印记后，才放下心来。

　　神识沉入玉简，一片浩瀚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并非简单的文字记录，而是一幅幅立体的、由神念构成的动态图谱。

　　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的青年。

　　“赵森，炼气四层中期。主修功法《厚土诀》，以外门功法而论，已臻至小成。法力雄浑，根基扎实。常用法术：土矛术、岩甲盾。此人防御力极强，岩甲盾经其法力催发，几可硬抗同阶法器一击。缺点：身法迟缓，法术起手式较为明显，易被预判。”

　　紧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神情倨傲的红发男子。

　　“李炎，炼气四层顶峰。主修功法《烈火功》，性情如火，攻击性极强。核心法术：连珠火球。此术经过其自身改良，可瞬发三枚火球，呈品字形攻击，角度刁钻，威力较寻常火球术高出五成。缺点：法力消耗巨大，不擅持久战，心性急躁，易被激怒。”

　　第三个，是一个身形飘忽不定的瘦削弟子。

　　“钱影，炼气四层中期。功法不详，似有家传。擅长隐匿与速度类法术，身法诡异，常用法术：疾风步、影刺术。此人极擅袭杀，是小比中最危险的对手之一。缺点：正面攻坚能力弱，气血不旺，一旦被缠住，实力大打折扣。”

　　……

　　玉简之中，足足记录了十个人的详细资料。

　　这十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炼气四层以上的修为，是此次外门小比夺魁的最大热门。每一个人的功法特点、擅长法术、战斗风格乃至性格上的弱点，都被孙管事用一种极其老辣的眼光剖析得淋漓尽致。

　　林默越看，心中越是震撼。

　　这哪里是一枚玉简，这分明是一份详尽无比的战场情报！其价值，对于即将参加小比的弟子而言，简直不可估量！

　　孙管事……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外门药园管事，绝不可能有如此毒辣的眼光和如此详尽的情报渠道。

　　林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资料本身。

　　他的心神，悄然沉入了体内的“衍天道盘”。

　　“解析……推演！”

　　他将从玉简中拓印下的这十个人的道韵信息，全部投入了心神沙盘之中。

　　沙盘之内，光影变幻。

　　第一个对手，赵森的虚影，出现在沙盘中央。只见他低吼一声，体表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实的岩石铠甲，手中凝聚出锋利的土矛。

　　林默的虚影，则出现在他的对面。

　　“战斗，开始！”

　　林默心念一动，一场无声的、只存在于神识之中的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他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催动改良版的“轻身术”，身形如同鬼魅般围绕着赵森高速移动，同时，道盘将赵森身上“岩甲盾”的法力流转轨迹、结构弱点，放大千百倍进行解析。

　　“原来如此，防御虽强，但腋下、后颈三处关节，是法力流转的节点，亦是其最薄弱之处……”

　　找到破绽的瞬间，林默的虚影动了。

　　一记改良版的“熔岩火球”，没有选择正面硬撼，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赵森的正面防御，直击其后颈！

　　沙盘中的赵森虚影，轰然破碎。

　　接着，是第二个对手，李炎……

　　第三个，钱影……

　　这一夜，林默没有合眼。他就在这方寸之间的心神沙盘里，与那十位最顶尖的外门弟子，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模拟死斗。他一次次地失败，又一次次地调整战术，寻找破绽。每一次推演，都让他对战斗的理解，对自身法术的运用，深刻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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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林默睁开了双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那是神识消耗过度的表现，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冷静。

　　“当——！当——！当——！”

　　悠扬而厚重的钟声，响彻了整个七玄门外门区域。这是召集所有弟子集合的钟声。

　　沉寂了许久的外门，瞬间沸腾了。

　　无数弟子从各自的洞府、院落中涌出，脸上带着激动、期盼、紧张等各种复杂的神情，潮水般地涌向了外门中央的巨大演武场。

　　林默混在人流中，毫不起眼。

　　演武场的高台之上，一名内门执事面容严肃，朗声宣布：

　　“奉宗门令，三年一度之外门小比，将于一月之后，正式举行！”

　　“此次小比，规则与往届相同，采取抽签淘汰制。前十名，可入内门，并获赏下品法器一件，灵石百块，贡献点一千！”

　　“前三名，可入内门核心殿，由金丹长老亲自指点，并获赏中品法器一件，灵石五百，贡献点三千！”

　　“而本次小比的头名……”

　　那执事故意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头名奖励，除以上所有之外，另加——筑基丹一份！”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筑基丹！我没听错吧！”

　　“天啊！宗门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有了丹方，就等于有了一丝筑基的希望！拼了！这次我一定要拼命！”

　　所有弟子的眼睛都红了，呼吸变得粗重。如果说之前的奖励只是让他们心动，那“筑基丹丹方”这五个字，足以让他们疯狂！

　　林默站在人群中，心中也是一片火热。他知道，这丹方，自己志在必得！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在他不远处响起。

　　“听到了吗？筑基丹丹方！可惜啊，有些人，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一辈子待在药园里，跟那些烂藤蔓打交道咯！”

　　孙乾带着赵虎等人，一脸得意地走了过来，毫不掩饰地对着林默的方向说道。

　　他们周围的弟子，也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林默就算是有些奇特的手段，可是在孙管事那“清不完藤蔓就不能报名”的命令下，这一切的奖励，都与他无关了。

　　面对孙乾的挑衅，林默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夏虫不可语冰。

　　在孙乾等人看来，蚀骨藤区域是惩罚，是牢笼。但在林默眼中，那里，却是隔绝了所有窥探目光、可以让他肆无忌惮磨炼自己的……绝佳修炼场！

　　孙管事给他的，不是惩罚，而是一份天大的庇护！

　　见林默毫无反应，孙乾自觉无趣，冷哼一声，便带着人去报名处登记了。

　　林默看着他那志得意满的背影，眼神平静如水。

　　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有一种预感，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就在众人纷纷涌向报名处，演武场上一片喧闹之时，一股远比刚才那内门执事要强大百倍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所有弟子，都在这股威压下，心神剧震，动弹不得，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不辨喜怒，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仿佛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此次小比，由老夫亲自监察。”

　　“为磨砺尔等心性，摒弃那些华而不实的切磋游戏，经长老会决议，增补一条新规。”

　　“小比场地，改在后山……生死台。”

　　“比试之中，不禁法器，不限手段……”

　　那声音顿了顿，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缓缓吐出：

　　“……亦，不禁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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