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秘不示人

　　林默的全身，那是心神过度消耗后的虚弱。他靠在粗糙的树根上，大口地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平平无奇的石盘，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这绝非凡物！

　　“衍天道盘……”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虽然信息残缺，但“解析”与“推演”这四个字，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盘贴身藏好，用破旧的衣衫仔细地裹了一层又一层。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最亲近的父母和发小大壮。

　　怀璧其罪的道理，村里的老秀才讲过不止一次。在这个连一两银子都能逼死人的世道，一件能“解析万法”的宝物，足以引来灭顶之灾。

　　他必须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和在家中苦苦等待的父母。

　　林默站起身，开始冷静地审视自己目前的处境。

　　崖底的环境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四处都是湿滑的苔藓和纠结的树根藤蔓，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倒。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未知野兽的气息，潜藏着无数危险。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条出路。

　　他抬头仰望，只能看到一片被浓雾遮蔽的、灰蒙蒙的天空，根本分不清方向，也看不到崖壁在何处。

　　林默没有慌乱。他深知，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保持冷静。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坠崖时的感觉。他记得自己是从石壁上坠落，然后砸进腐叶堆，再翻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那么，他翻滚的方向，应该就是地势由高到低的方向。而与这个方向相反的，地势最高的地方，最有可能就是崖壁的所在。

　　打定主意，他开始逆着自己翻滚留下的痕迹，艰难地向上攀爬。

　　崖底的地面异常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他手中的砍柴刀，此刻成了他最好的登山杖，为他提供了重要的支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地势果然越来越高，脚下的腐叶层也渐渐变薄，露出了坚硬的岩石。前方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黑色轮廓。

　　是崖壁！

　　林默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来到崖壁下，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那崖壁如同一面被刀削斧劈过的镜子，光滑、陡峭，直插云霄，根本看不到顶。上面布满了青苔，几乎没有任何可供攀附的地方。

　　想从这里爬上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自己注定要被困死在这里？

　　不，一定有办法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沿着崖壁行走，希望能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可以攀爬的路线。

　　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崖壁的每一处细节。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目光锁定在崖壁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洞口。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着，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一股阴冷的风，正从洞口里缓缓吹出。

　　这里面……会通向哪里？

　　林默的心中充满了警惕。山洞，往往是野兽的巢穴。但同时，它也可能是一条通往外界的生路。

　　富贵险中求。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进洞里。“咚……咚……咚……”石头滚落的声音在洞中回荡，传出很远，证明这个山洞很深，而且似乎没有大型野兽被惊动的迹象。

　　林默稍稍放下心来。他从怀中掏出火石，又从地上收集了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枯枝，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火光亮起的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给他带来了些许温暖和安全感。

　　他手持火把，另一只手紧握砍柴刀，深吸一口气，猫着腰钻进了山洞。

　　山洞内部比他想象的要干燥，地面是倾斜向上的，这让他心中一喜，证明这条路是往上走的。洞壁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在火光的映照下，投下各种张牙舞爪的影子，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林默全神贯注，一步一步地向里探索。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他走出了狭长的通道，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

　　这个溶洞极为宽广，穹顶高得看不到头，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倒悬而下，如同石林。而在溶洞的中央，有一个数丈方圆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幽蓝色，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林默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他没想到，这崖底之下，竟然还别有洞天。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潭边，借着火光向潭底看去，只见潭底似乎铺着一层白色的东西，像沙子，又像是某种矿物。

　　他的目光在溶洞里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出路。

　　难道，这是一条死路？

　　林默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正准备原路返回，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水潭对岸的石壁上，似乎有些异样。

　　他绕过水潭走过去，发现那片石壁上，竟然刻着一些人工的痕迹！

　　那是一些凌乱的、用利器刻划出来的文字。字迹潦草而仓促，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吾乃七玄门弟子张凡，奉师门之命，追剿魔修至此，不慎与其同坠此崖……”

　　“……魔修已死，然此地为绝地，断无出路……吾身受重伤，灵力耗尽，命不久矣……”

　　“……恨不能再见师尊一面！恨不能再踏仙途！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最后的几个字，力透石壁，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刻上去的。

　　七玄门？仙途？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些词汇，他只在村里那些游方货郎口中的神仙故事里听到过！

　　难道，传说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飞天遁地的修仙者？

　　他猛地想起了石林中看到的那具武士骸骨，又想起了崖底那具白玉般的神秘骸骨……或许，他们都和这个名叫张凡的“七玄门弟子”一样，是传说中的人物！

　　这个发现，比找到出路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在石壁上寻找，希望能发现更多线索。终于，在石刻的末尾，他又看到了一行小字：

　　“……水潭之下，或有生机……”

　　水潭之下？

　　林默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那个幽蓝色的水潭。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难道这个水潭，是一条暗河的入口？

　　他走到潭边，脱下上衣，将砍柴刀和火石等物用衣服包好，紧紧地绑在背上。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丝毫犹豫，他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

　　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也更冷。他奋力向下潜去，很快，他就发现潭底中央，果然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强大的暗流正从洞口中涌出。

　　就是这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顺着那股暗流，一头扎进了那个未知的洞口。

　　瞬间，他被卷入了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之中。四周一片漆黑，冰冷的河水疯狂地挤压着他的身体，巨大的水压让他几乎窒息。他只能凭借本能，在水中挣扎，避免撞上沿途的礁石。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豪赌。

　　不知在黑暗中漂流了多久，就在他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前方的水流变得平缓，头顶也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有出口！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上游去。

　　“哗啦！”

　　他终于冲出了水面，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小的水潭之中，而水潭的上方，是一个洞口，明媚的阳光正从洞口照射下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水潭，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满了他的胸膛。

　　他活下来了！他真的从断云崖底出来了！

　　休息了许久，他才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站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陌生的山谷里。他辨认了一下太阳的方向，开始朝着林家村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漫长而艰辛。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翻山越岭。饿了，就用道盘推演最省力的捕猎方式，抓些野物果腹；渴了，就喝山间的清泉。

　　他怀揣着两个极为重要的东西——救命的暖阳草，和那个能改变他一生的衍天道盘。

　　三天后的傍晚，当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时，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少年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林家村的村口。

　　他望着不远处那几缕袅袅升起的炊烟，看着那熟悉的歪脖子老槐树，眼中第一次，涌上了滚烫的泪水。

　　他回来了。

　　可就在他准备迈步走进村子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发小林大壮正焦急地从村里跑出来，脸上满是惊慌和泪痕。

　　一看到林默，林大壮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声音都变了调：

　　“阿默！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快……快跟我来！你妹妹她……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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