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嚎哭森林

　　呢喃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哭泣。

　　“队长，队长……”

　　“我真的好疼啊……队长……你说过会带我回家……”

　　“我下个月还要回家结婚……”

　　“爸妈还在等我……”

　　“好疼……我的腿没有了……”

　　“队长，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们吗……队长……队长……”

　　“为什么我们死了，你却还活着？”

　　“凭什么你还活着？”

　　“凭什么，凭什么！”

　　“队长，和我们一起来吧。”

　　“我们都在等着你。”

　　“队长……”

　　熟悉的声线像恶魔的低语，时而哭泣，时而咒骂，时而哄骗，在耳边交织成网，密密麻麻让叶凌几乎喘不过气来。

　　忽然后座的影骂了一声，朝着白泽吼道：“开快点！”

　　车身猛地一震，白泽将油门踩死到底，越野车在轰鸣声中飞快向前驶去。

　　那些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来吧，队长，快来。”

　　“用那把螺丝刀，把它插入喉咙。”

　　“很快的，一点都不痛。”

　　叶凌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一个维修箱正安静地躺在脚下，只要拿起螺丝刀，只要拿起……

　　她闭上了眼睛。

　　“该死，岩，别乱动！”影叫道，“你这个石头做的傻大个，就算跳车也摔不死！白泽，我快控制不住他了！”

　　白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岩双眼通红，一心想要拉开车门，而影死死缠住他试图阻止。

　　岩挣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挥起拳头就朝着影的脸砸去。

　　影拧身躲过这一拳，一边骂着一边将手臂变成影子，当做绳索一样绑住了他。

　　岩发出一声低吼，身体开始膨胀。

　　“蠢货！”影气急败坏，“再闹我就把你踢下车！”

　　岩充耳不闻。他的身形越胀越大，肌肤逐渐呈现出岩石般的纹路，车顶被他顶得发出了危险的响声。

　　“砰”的一声，岩的身体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双眼一翻，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叶凌甩了甩被震得发疼的手，将扳手丢到了地上。

　　“用不用给你也来一下？”她看着面色惨白的影问。

　　“我没那么没用，不过多谢你关心，小野猫。”影嘟囔道。

　　叶凌回过头：“小心点，前面有树藤。”

　　又向前行驶了足足半个小时，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就像是在迷雾沼泽时一样，仿佛他们穿过了某个临界点，那些影响就全都泡沫一样消散不见了。

　　白泽慢慢将车停了下来，虽然没说话，可细看却能看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岩怎么样了？”

　　影满身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还活着。”

　　他瘫坐在座位上，试图露出一个平时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却失败了，最后只是咧了咧嘴。

　　“小野猫，这感觉……还不赖吧？不过你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幸福的人生，嗯？”

　　叶凌抬起眼睛：“只是知道都是假的罢了。”

　　“你怎么就确定听见的都是假的呢？”影忽然坐直了身体，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呢……”

　　叶凌抄起扳手：“我看还是应该给你也来一下。”

　　影笑了两声，重新坐了回去。

　　“不了不了，”他说，“我可没有岩那么硬的脑壳，你这一下敲下去，我就得睡到明天了。”

　　说话间，岩动了动，也醒了过来。

　　他晃了晃脑袋，一脸茫然：“我睡着了？”

　　叶凌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都没事了吧？”白泽适时开口道，“没事就继续出发了。”

　　他将武器重新分发给了众人，在腕表上点了两下。

　　“路线并没有偏移，顺利的话今天能找到嗜血蝠的巢穴，这样我们可以节省出一天的时间，回程就能绕过嚎哭森林了。”

　　虽然在嚎哭森林里没有遇到任何异种，但显然的，众人谁都不想再走一次了。

　　车子继续向前开，最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以这里为圆心，巢穴就藏在周围十公里的范围内。”白泽说，“我们分散去找，有人找到就用手环联络——零，我们加一下联络方式。”

　　叶凌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迟疑了一下。

　　“我的手环丢了。”她抬起胳膊，露出了空荡荡的手腕。

　　“丢了？”

　　白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是，”叶凌说，“之前遇到了危险，后来又遇到了沙虫……我的手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落了。”

　　“……”白泽沉默片刻，对正在整理装备的影和岩说，“零跟着我，你们两个单独行动。”

　　叶凌发现森林之间似乎划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区域，每一块区域的生物和地貌都全然不同。

　　她最初遇到朔风小队的那一片似乎属于“安全区”，低阶异种不少，但攻击性不高，植物虽然不是她从前见过的，但勉强在“植物”这个范围之内。

　　而等到了遇到疮面狗的那一片，植物变得更粗壮，叶片也更宽大了。

　　迷雾沼泽里的植物泛着荧光，烂背蛙也明显要比疮面狗的等级高。

　　经过嚎哭森林的时候她特地留意了车窗外的景象，那一片没有任何异种，只有无数柳条一样的树枝在无风摆动。

　　——等一下，谁说异种就只有动物呢？

　　能够影响人心智的植物，怎么就不是异种呢？

　　叶凌心中蠢蠢欲动，也不知道那些树怕不怕火，要是一把火全烧了，能增加多少时长啊……

　　【21：57：14】

　　“嗜血蝠并不算难对付，”走在前面的白泽忽然开口道，“它们通常群居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数量众多，口器上带有轻微的毒性，被叮咬之后可能会中毒。”

　　“中毒也不用担心，少量的毒素会让人昏昏欲睡，一般不必做什么处理，几天之后就可以自愈。”

　　“但有一点需要格外注意，那便是爆炎虎。”

　　“嗜血蝠是爆炎虎最钟爱的食物，所以通常嗜血蝠的巢穴附近不远，就是爆炎虎的领地。”

　　“爆炎虎是四级异兽，哪怕是我们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叶凌正仔细听着，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零，”他转过头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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