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暖冬

　　腊月里的北京城，呵气成霜。但紫禁城的坤宁宫内，却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恰到好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

　　夏皇后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她的肚子高高隆起，行动已十分不便，脸上也带着孕晚期特有的浮肿和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沉静温和。梁正（朱厚照）搁下了前朝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务，几乎日日都泡在坤宁宫里陪着。

　　这日午后，冬阳透过窗棂，洒下细碎的光斑。梁正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寻常的靛蓝棉袍，坐在榻边的绣墩上，手里拿着一本民间搜罗来的笑话集，正用他那带着几分现代调侃的语气，给皇后念着里头的段子。

　　“……那书生又道：‘小生家中别无长物，唯有破书数卷，明月一轮。’”梁正念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抬眼去看皇后。

　　夏皇后靠在大引枕上，闻言也抿嘴笑了起来，手轻轻抚着肚子，低声道：“这书生，倒是个会贫嘴的。”

　　她这一笑，眉眼弯弯，虽不复少女时的明艳，却别有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温婉光辉。梁正看着她，心里觉得满满的。他放下书，很自然地伸手，覆在她放在肚子上的手背上。

　　“今日这小家伙可还安分？没再踢你吧？”他问，语气里是寻常丈夫的关切。

　　“上午闹腾得厉害，像是知道他父皇在，急着要见面似的。”夏皇后的声音柔柔的，“这会儿倒是消停了，许是睡着了。”

　　正说着，掌事宫女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进来。梁正接过，试了试温度，才小心地一勺勺喂给皇后。他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极其耐心。

　　夏皇后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九五之尊，是正在掀起滔天变革的帝王，可此刻，他只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儿的父亲。

　　“前朝……事忙，陛下不必日日都来的。”她轻声说。

　　“无妨。”梁正喂完最后一口，用细棉帕子替她拭了拭嘴角，“杨先生和文贵他们做得很好，朕放心。眼下，你这里才是顶顶要紧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月港的税银稳定入库，北疆的“试锋营”也已初见成效，朝堂上杨廷和足以独当一面。

　　他这个皇帝，反而能偷得几分闲暇，来陪伴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

　　只是可能是孕期特有的敏感，夏望舒始终有些焦虑。

　　梁正察觉到她的不安，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沉稳有力：“别怕，有朕在。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他这话，不仅是对皇后说的，更像是一种宣告。他早已下令，坤宁宫内外都由绝对忠心的内侍和宫女打理，锦衣卫暗中也加强了护卫。他要确保这个孩子的降生，不受任何外界风雨的侵扰。

　　夜幕降临，宫灯次第亮起。梁正陪着皇后用了清淡的晚膳，又说了会子闲话，直到皇后面露倦色，才扶着她躺下，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睡吧，朕就在外间看会儿书。”他柔声道。

　　皇后依言闭上眼，呼吸渐渐均匀。梁正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就坐在榻边，在朦胧的灯影下，静静看了她许久。

　　看着她在睡梦中依然微蹙的眉头，看着她因孕育生命而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

　　他知道，朝堂之上，关于新政的争论从未停歇；他知道，月港的海风里依然带着血腥味；他知道，北疆的积雪下埋藏着无数危机。但在此刻，在这方温暖的室内，听着妻子平稳的呼吸，感受着那未出世孩儿生命的悸动，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力量。

　　这或许，就是他穿越时空，来到此地的意义之一。不仅仅是为了改变一个帝国的命运，也是为了守护这样寻常而珍贵的温暖。

　　他轻轻起身，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一盏小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案上，还有几封来自东南和北疆的奏报等着他批阅。

　　这个冬天很冷，但坤宁宫里的灯光，却一直暖到了人的心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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