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顺势者昌 竞逐新局
推荐阅读:
镇压李隆基,我让杨玉环有了
季汉刘璋
太子无敌
三国:百姓其实可以站着活下去
你寒窗十年?我家积累两千年!
让你写日记,你咋写古代女人们?
大明:我和重八争天下
穿书之高冷太子爱上我
爆兵后,我每天都在谋划造反
奋斗的石头
最新网址:http://www.abcsee.cc
帝国的肌理在无声中重塑。当自上而下的强力推行与自下而上的利益驱动相互碰撞、融合,变革便不再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政令,而是化作无数具体而微的行动,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毛孔。旧的秩序在瓦解,新的规则在建立,而在这破立之间,嗅觉灵敏者已开始奋力游向潮头。通州漕运枢纽,往日里依靠人情关系、惯例和潜规则运转的庞大机器,正被一种新的力量悄然撬动。刘文炳借来的两位格物院生徒,赵算与钱理,已不再是初来时那般格格不入。他们带来的新式记账法和流程优化思路,起初被视为异端,如今却渐渐显示出其威力。
一座关键的中转仓,在采用了赵算设计的“四柱清册”复核法(旧管、新收、开除、实在,清晰对应)和物料分类编码后,不仅账目一目了然,以往常见的“霉烂”、“鼠耗”、“水火损”等名目的异常损耗竟下降了近三成。仓吏们发现,在这套清晰到冷酷的体系下,再做手脚的难度和风险大大增加。
更让一些底层胥吏心惊的是,钱理根据货物吞吐量和人力数据,重新排定了工班和作业流程,使得同样的人力,装卸效率提升了两成。这意味着,以往依靠安排“轻省”活儿来收受好处的空间被压缩了。
阻力并非没有。几个盘踞多年的仓吏头目暗中串联,试图以“账目不清”、“流程混乱”为由将赵、钱二人排挤走。他们故意提供错误数据,或在作业时消极怠工。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算盘打错了。刘文炳要的正是这种“清晰”和“高效”带来的政绩与更可控的利益。他毫不犹豫地支持赵算和钱理,以“贻误漕运、对抗新政”为由,将带头闹事的两个仓吏头目革职查办,迅速安插了自己更放心的人手。
消息传开,震动了不少还在观望的漕运官吏。他们意识到,这位太监的侄儿,并非来破坏规矩的,而是来建立一套对他更有利的“新规矩”。继续抱着旧有的灰色手段对抗,很可能撞得头破血流。于是,风向开始转变。一些脑子灵活的胥吏,开始主动向赵算、钱理请教新的记账方法,学习那套“流程优化”的思路,试图在新体系下找到自己的新位置。
漕运这潭深水,被投入了两颗来自格物院的“石子”,虽未彻底清澈,但沉淀多年的淤泥已被搅动,一种基于“效率”和“数据”的新逻辑,开始挑战并部分取代基于“人情”和“惯例”的旧逻辑。这场发生在仓库码头间的静默革命,其意义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深远。
京畿卫所百户孙得功,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痛苦挣扎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召集了卫所里所有还能动弹的军户,在破败的校场上,宣布了他的“新政”。
“弟兄们!”孙得功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坚定,“朝廷的旨意大家都知道了。光靠这点屯田和那点时有时无的粮饷,咱们活不下去,这卫所也维持不住!老子不想看着大伙儿饿死,也不想这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败在咱手里!”
他指着校场一角堆放的些麻料和几架简陋的、从附近村镇租借来的旧织机:“从今天起,除了必要的操练和巡哨,卫里的妇孺,还有轮休的弟兄,都跟老子学织布!咱们不图大富大贵,就图个饿不死!织出来的布,老子豁出这张脸,去找相熟的商号换钱粮!”
人群一阵骚动。有老军户捶胸顿足,觉得这是辱没先人;但也有年轻些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世袭的荣耀填不饱肚子,现实的困境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
孙得功以身作则,让自己的妻女率先坐到了织机前。他则带着几个亲信,日夜研究那本由布政使司下发、徐明远主持编纂的《工坊革新简报》,试图从中找到提高效率和销路的方法。他甚至大着胆子,模仿简报中所说,给产品打上了“京卫”的标记,希望能借此增加一点辨识度。
起步是艰难的。织出的布匹粗糙,销路不畅,还引来了邻近卫所的嘲讽。但孙得功咬牙坚持。他利用自己微薄的人脉,联系上了一个往塞外贩货的小商队,用低于市场价但至少能回本的价格,将第一批粗布卖了出去。当第一笔实实在在的银钱换回粮食,分到参与织布的军户家中时,质疑和嘲讽的声音小了许多。
孙得功知道,这远非长久之计,更与京营那些威风凛凛的新军天差地别。但这小小的织机,却像一根稻草,让这个濒临沉没的卫所,看到了一丝喘息的可能。他的选择,代表了帝国最底层、最僵化军事单位在绝境中一种朴素的、求生存的“转向”。他们的道路注定坎坷,但这微弱的火种,却可能在未来引燃更深层次的军事改革。
南京国子监那场关于“格物”与“经世”的辩论,其影响并未随着辩论的结束而消散。相反,一种务实的思想暗流,开始在部分年轻监生和开明学者间涌动。
那位在辩论中引用“经世”之说的苏州监生,名叫沈文澜。他家本就是苏州丝绸商人,自幼耳濡目染,对经济民生并不陌生。辩论之后,他并未满足于空谈,而是做了一件在当时看来颇为出格的事——他利用休沐日,主动拜访了南京城内几位颇有声望的老账房、老工匠,甚至通过家族关系,参观了几家采用新式管理方法的工坊和商号。
他将所见所闻,结合国子监所学的经义,私下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窗组织了一个小小的“经济社”,探讨田赋、漕运、盐政、工商之中的实际问题。他们不再将“利”视为洪水猛兽,而是尝试用儒家的“惠民”、“富国”思想来理解和诠释这些经济活动。
“《大学》言‘生财有大道’,‘仁者以财发身’。”沈文澜在社内宣讲他的心得,“格物院厘清田亩,使税赋公平,贫者得安,此非‘仁政’乎?革新织机,使布贱而民可得衣,此非‘惠民’乎?市舶通商,增国库之入,强海防之力,此非‘富国’乎?吾辈读书,若不能通晓这些‘大道’,空谈性命,于国何益?于民何补?”
他们的活动起初被视为“不务正业”,但也吸引了一些同样对现实感到困惑,渴望学以致用的年轻士子。甚至有一位对新政持同情态度的翰林院编修,在听闻此事后,私下给予了他们一些指导和鼓励。
这股在理学框架内萌生的“实学”苗头,虽然微弱,却代表着士大夫阶层内部一种积极的变化。他们试图弥合“义”与“利”、“道”与“器”之间的鸿沟,为儒家思想注入新的活力,也为自身参与即将到来的、更广泛的社会变革,做着思想和人才上的准备。
开封周王府的试探,比想象中更为迅速和隐蔽。通过一个表面上与王府毫无关联、实则由王府长史亲信掌控的“豫丰号”,周王府的资本,如同无声的溪流,开始渗入新的经济领域。
他们并未直接兴办工坊,那太过招摇。而是选择了更稳妥的参股与放贷。“豫丰号”首先瞄准的,是那些在江西新政中崭露头角、急需资金扩大生产的徽商、晋商,以及一些试图转型的地方士绅开办的工坊。凭借王府深厚的资本底蕴和相对“公道”的利息(略低于民间高利贷,但要求严格抵押和清晰的账目),“豫丰号”很快就在几个重点工坊区打开了局面。
同时,他们也敏锐地注意到了漕运和海外贸易的机遇。通过层层转手和匿名投资,“豫丰号”的资金出现在了刘文炳改革的那个漕运仓库的“优化”项目里,也出现在了某支准备前往旧港贸易的商队集资名单中。
周王朱睦柛深居简出,但每日都能看到长史呈上的、用特殊密码写就的“豫丰号”经营简报。看着上面稳步增长的数字,他心中那份因时代剧变而产生的焦虑,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他并不指望靠这些投资重现祖上的权势,只求在这风雨飘摇的变局中,为王府积累更多的“浮财”,增加一份应对未知风险的底气。
宗室资本以这种隐秘而谨慎的方式进入市场,进一步推动了商业资本的活跃,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这些拥有特权和海量资金的“隐形玩家”,是否会利用其优势,在新兴的市场中形成新的垄断?他们与官场的千丝万缕联系,是否会扭曲公平竞争?这为未来的监管埋下了伏笔。
西苑精舍,朱厚照案头堆满了各方奏报与密信。漕运的效率数据,卫所自救的零星消息,南京国子监“经济社”的动向,乃至“豫丰号”看似寻常的商业活动……都通过不同的渠道,汇聚到他的眼前。
“陛下,刘文炳借格物院之力,整顿漕仓,虽有效绩,然其安插亲信,排除异己,恐形成新的势力范围。”杨廷和提醒道。
“孙得功以织布补军资,精神可嘉,然卫所根本之弊未除,此恐为扬汤止沸。”兵部尚书王琼呈报。
“南京监生沈文澜等结社研讨经济实务,其心可勉,然其混淆义利之辩,恐非正道。”礼部亦有奏本。
朱厚照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朕知道。”他最终开口,声音平稳,“水搅浑了,鱼龙都跳了出来。有想借机清淤的,有想浑水摸鱼的,有只为喘口气的,也有想试试水温水深的。这很正常。”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帝国舆图前,目光掠过运河、卫所、南京、开封……
“朕要的就是这股‘活’劲儿!死水一潭,才是最大的危机。现在水活了,鱼动了,朕才能看清楚,哪里需要疏通河道,哪里需要加固堤坝,哪里又藏着想吃掉小鱼的大鲶鱼。”
“传朕旨意,”他转身,目光锐利,“第一,着户部、工部、都察院,立即根据江西《则例》及各地情况,起草《商事通则》与《反垄断律》草案,明确规则,划定红线!第二,命格物院加快‘通用机床’及新式织机等‘利器之器’的研发与简化,朕要让更高效的技术,尽快扩散出去,打破某些人试图依靠技术先发优势形成的壁垒!第三,令《京报》择优选登南京监生沈文澜等人探讨实务之文章,引导士林风气!”
他要用更完善的法律作为航标,用更普及的技术作为动力,用更开放的舆论作为风帆,引导这股已然启动的洪流,驶向他所期望的方向。
“顺势者昌,逆势者亡。朕如今,就是要做这最大的‘势’!让所有人都看明白,只有沿着朕规划的航道前行,才能得到最丰厚的回报,任何试图偏离航道、暗设礁石者,都将被这大势碾得粉碎!”
帝国的巨轮,在无数或主动、或被动、或心怀鬼胎的“合力”推动下,正加速驶向未知而广阔的深水区。波涛汹涌,前途未卜,但航向,已牢牢掌控在那位立于船头的年轻帝王手中。
http://www.abcsee.cc/44855/34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bcsee.cc。ABC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abcse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