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潮与心扉

　　《京报·实务选编》的一鸣惊人，如同在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激起的涟漪远超预期。

　　然而，荣耀与风险并存，聚焦在这份新生刊物和它背后皇帝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复杂。

　　司礼监值房内，刘瑾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原想插手《京报》事务，却被费宏那个酸儒挡了回来，如今眼见《京报》首刊便立下大功，深得圣心，这让他感觉自己手中的权柄受到了威胁，一股嫉恨之火在胸中燃烧。

　　“好个费宏！好个王良！”他尖细的嗓音带着寒意，“仗着皇爷的宠信，就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还有那个西苑的周遇吉，听说也在鼓捣什么兵事条陈…这帮子新人，是想翻天不成？”

　　他对着心腹太监低声道：“去，给咱家仔细查！查费宏可有收受地方贿赂？查王良的数据可有作假？查西苑那帮人可有妄议朝政、结交外官？找到他们的错处，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咱家也要让他们知道，这宫里宫外，是谁说了算！”他决意要给这些“新贵”们使点绊子，让他们明白，没有他刘瑾的“认可”，寸步难行。

　　仁寿宫，张太后的心情同样复杂。

　　漕运案后，她两个兄弟被革爵圈禁，张家声势一落千丈，虽保全了性命，但与昔日繁华已是天壤之别。

　　她对皇帝儿子，感情中难免掺杂了一丝怨怼与疏离。

　　如今见皇帝搞出《京报》这等新奇事物，又用那些“数目字”弄得朝野震动，她本能地感到不安，觉得皇帝行事愈发偏离“正道”，过于标新立异。

　　“皇帝…终究是不一样了。”她对身边的老宫人叹道，语气萧索，“他父皇在时，何曾弄过这些？如今这朝堂，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她选择了更深的沉默，除了必要的场合，愈发少见皇帝，将自己封闭在仁寿宫内，仿佛如此便能避开外界的风雨。

　　坤宁宫，则成了朱厚照日益重要的心灵慰藉之所。

　　随着前朝斗争的白热化和改革步入深水区，他愈发感受到身为帝王的孤寂与压力。那些超越时代的认知和想法，无人可倾诉；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需要他独自应对。

　　只有在坤宁宫，在夏望舒身边，他才能暂时卸下心防，获得片刻的宁静。

　　这夜，朱厚照批阅完奏章，已是深夜。他身心俱疲，没有通知仪仗，只带着张永，信步走到了坤宁宫。

　　宫门早已下钥，但值守的宫女太监见是皇帝，连忙开门迎驾。

　　夏望舒已然睡下，听闻皇帝到来，匆匆披衣起身。

　　烛光下，她云鬓微松，睡眼惺忪，却更添一份慵懒风情。

　　“陛下怎么这么晚来了？可是有要紧事？”她关切地问，一边示意宫女去准备参茶。

　　朱厚照挥挥手让宫人退下，疲惫地坐在榻上，揉了揉太阳穴：“无事，只是心里有些烦闷，想来看看你。”

　　夏望舒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指，力道适中地为他按摩着太阳穴。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却带着真切的关心。温热的指尖触及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松弛感。

　　“是因为《京报》和江南的事吗？”她轻声问。

　　“不止。”朱厚照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刘瑾在暗中搞小动作，母后对朕也愈发疏远…有时候，朕会觉得，坐在这龙椅上，看似富有四海，实则…孤家寡人。”他终于在一个可以稍微放松警惕的人面前，吐露了内心深处的一丝脆弱。

　　这种属于现代人的、对情感联结的需求，在这个位置上，显得如此奢侈。

　　夏望舒按摩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能感受到皇帝话语中那沉重的孤独感。

　　她沉默片刻，柔声道：“陛下承天命，抚万方，肩负社稷重担，自有常人难以体会之艰辛。然，陛下并非一人。朝中有刘阁老、李阁老等贤臣辅佐，有文贵、王琼等能吏效命，西苑有王良、周遇吉等俊才用心…还有…”她声音渐低，带着一丝羞涩，“还有臣妾，虽愚钝，亦愿始终陪伴陛下，为陛下分忧解难。”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朱厚照干涸的心田。

　　他转过身，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烛光下温柔而坚定的眼眸。“望舒，有你在身边，真好。”这句话，发自肺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朝政的烦恼，而是与她聊起了家常，问起她近日读什么书，宫中可有什么趣事。

　　夏望舒也体贴地不再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题，说着些轻松琐碎的事情。

　　她还拿出自己近日临摹的一幅字给他看，笔画间竟隐隐有几分他偶尔流露的、不同于时风的硬朗气息，显然是刻意模仿他的笔意。

　　朱厚照看着那幅字，心中感动。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夏望舒却在努力地靠近他，理解他。

　　这份用心，远比任何美貌更让他动容。

　　这一夜，朱厚照没有离开坤宁宫。

　　他拥着夏望舒，在漫漫长夜中，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除了情欲的炽烈，还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与依靠。

　　对朱厚照而言，这不仅仅是帝后之间的相处，更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异时空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泊的港湾。

　　然而，他也深知，这港湾的平静是相对的。

　　宫墙之外，刘瑾的阴谋、江南的反扑、改革的阻力…无数的暗潮仍在汹涌。

　　他必须尽快恢复精力，去面对接下来的风浪。

　　但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暂时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温情与安宁之中。

　　翌日清晨，朱厚照离开坤宁宫时，精神状态已焕然一新。

　　他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也不能退缩。

　　为了这个民族，为了那些追随他的人，也为了…身后那个给予他温暖和力量的女子。

　　《京报》的刀已经亮出，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考验智慧与意志。
　　http://www.abcsee.cc/44855/3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bcsee.cc。ABC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abcse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