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风里飘的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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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吏的话音刚落,沈流苏的目光便从那枚微微发烫的香衡司印上移开,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不是一个试探,而是一件寻常公文。“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接过那叠文书,指尖轻点封面,“让他们等着。”
礼部,前朝旧制最顽固的堡垒,终于按捺不住,抛出了第一枚棋子。
恢复旧制?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将她刚刚建立的香权体系,重新塞回那个只懂歌功颂德、装点门面的旧盒子里去。
她翻开草案,目光径直落在了“各宫门焚香”一条上。
那熟悉的“瑞鸾香”三个字,让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瑞鸾香,取凤栖梧桐之意,乃是前朝孝慈太后亲手拟定的宫廷御香,寓意祥瑞和谐,数十年来无人敢有异议。
然而在沈家的秘典《香鉴》中,对此香却只有一句评价:媚上之器,乱政之源。
她取来香方样本,置于琉璃碟中,以银签拨动。
香方中君臣佐使,配伍严谨,明面上看,皆是些名贵温和的香料,挑不出一丝错处。
但沈流苏的鼻子,却能分辨出那藏在浓郁檀香与龙涎香之下,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到令人头脑发昏的气息。
是“迷情蕊”。
此物产自南疆绝域,本身无毒,甚至能令人心神愉悦。
但若长期、小剂量地在特定环境中熏染,便会如温水煮蛙,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的心智。
它会让人对华丽的辞藻、虚浮的功绩产生异乎寻常的好感,同时对枯燥的实务、逆耳的忠言感到厌烦。
长年累月地闻着这“瑞鸾香”,批阅奏折、处理朝政,君王与大臣们会渐渐偏好粉饰太平的奏章,疏远那些直陈时弊的骨鲠之臣。
这香,养出的不是祥瑞,是昏聩!
“来人。”沈流苏将那份草案掷于案上,“传我司命:礼部所议,驳回。宫中所有旧制香方,一律废止。”
此令一出,朝野震动。
仅仅半日,弹劾沈流苏“以香干政”、“牝鸡司晨”的折子便堆满了御书房的案头。
沈流苏却置若罔闻。她把自己关在百草苑的调香室内,三日未出。
三日后,一份名为《宫城四季用香章程》的崭新法典,伴随着四款精心调配的样品,送抵了乾清宫和六部九卿的案头。
章程规定:春日祭祀,当用“醒政香”,以薄荷、川芎、苍术为君,其气清冽,有醒脑开窍、振奋精神之效,寓意一年之计在于春,百政待兴。
夏日酷暑,当燃“守廉引”,以青蒿、藿香、冷泉石为料,其气苦寒,能清热祛湿、抑制躁欲,警示官员酷暑易生懒怠,当守清廉之心。
秋日肃杀,当焚“明判香”,以金桂、黄柏、铁观音为骨,其气沉静,可收敛心神、辅助决断,喻示秋日丰收,论功行赏,当断则断。
冬日严寒,则用“定心篆”,以松脂、沉水香、柏子仁为体,其气温润,能安抚神魂、稳固心境,提醒君臣天寒地冻,民生多艰,需心怀百姓,政令安稳。
这哪里是香方,这分明是一部用气味写就的《为政箴言》!
群臣哗然,一位礼部老臣当庭泣血,指着香衡司的方向痛斥:“妖女!此乃以香为咒,欲操控君臣心智,乱我大晏朝纲!”
然而,他们的抗议尚未形成合力,一个更大的风暴已从宫城的角落里率先引爆。
冯承恩奉了沈流苏的密令,负责改建宫中所有的香炉体系,以适应新的四季香。
这本是工部营造司的本职,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负责看管旧香炉的匠人们,称火候秘籍早已失传,拒不配合。
内务府则以“国库紧张”为由,克扣上好的银骨炭。
就连从宫外运输特制香泥的车队,也屡屡在半路发生车轮断裂的“意外”。
冯承恩是沈家旧仆,深知人心险恶,他表面焦头烂额,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暗地里却早已布下了眼线。
一连三个深夜,他亲自蹲守在百草苑外的暗巷。
终于,在第四个夜里,他看到一辆运送木料的货车在经过神武门时,车轮“恰好”陷入一道沟壑,几名脚夫在忙乱中,悄悄从车底卸下几只不起眼的麻袋,藏入了附近一座废弃假山的暗窖中。
待人走后,冯承恩悄然上前,划开麻袋一角,捻起一撮灰黑色的砂砾。
放到鼻下一闻,一股微弱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
他眼神一冷。是“乱神砂”!
此物貌不惊人,一旦混入香炉底部,遇高温便会释放出无色无味的刺鼻气体。
这气体虽不致命,却能严重干扰香气的正常挥发,破坏整个香阵的节奏,让最上乘的香料也变得气味驳杂,甚至令人头晕目眩。
冯承恩没有声张,他取来几包普通的炉灰,将麻袋里的“乱神砂”悉数换走,然后原样放回。
他看着那幽深的暗窖,冷笑一声,反手将换出的真货,尽数倒入了暗窖的最深处。
三日后,内务府一名姓李的管事突然疯癫,日夜大喊有鬼索命,说自己藏身的地窖里全是刺鼻的毒气。
他神智错乱之下,竟主动供出了自己受一位早已退仕养老的太监指使,意图破坏新香炉,让香衡司当众出丑。
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
沈流苏借此案,连夜写就第二封奏疏,呈递御前:“香非饰物,乃礼之骨,国之气。若任私香乱制,劣气横行,不出十年,大晏朝堂之上,恐满朝皆成昏聩之徒!臣请旨,设立‘香律巡检队’,由香衡司直辖,佩银铃木牌,无需通禀,有权突击巡查宫中任何一处的用香情况,以正国体!”
奏折递上,萧玦览后不语,只在殿中来回踱步。
夜色渐深,他突然停下脚步,破例召见了沈流苏。
偌大的乾清宫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玦没有看她,而是从龙案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幅陈旧的绢布地图,铺在她的面前。
那竟是一幅手绘的、无比精密的皇宫气流走向图!
图上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着数十年来,宫中各个角落异常香气最容易聚集的区域。
“你可知,朕为何要允你设立巡检?”萧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疲惫。
他指着图上一处靠近冷宫的标记,那里被圈了整整三圈。
“因为朕……早就闻到了。”他缓缓道,“从朕还是太子的时候起,就在东宫闻到过。那是一种甜腻的、腐朽的、让人只想沉溺于美梦中不愿醒来的味道。”
新制推行的第一个月,巡检队雷厉风行。
六部衙门中,竟有三名官员因私下燃用“悦上香”而被当场查获,并被御史弹劾。
此香能令人言语变得格外柔和,态度愈发恭顺谦卑,极易博得上司的青睐,是官场钻营的无形利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流苏要杀鸡儆猴之时,她却只下令收缴了所有“悦上香”,并未对三人予以重惩。
反而在三日后,命人将三份改良过的香品送还给他们。
这香,被命名为“自省香”。
沈流苏将原本的“悦上香”配方打乱,剔除了其中媚上的成分,加入了味苦的苦楝灰与气冷的冷竹精油。
燃之,不再令人愉悦,反而会升起一股萧索之气,使人不由自主地反思己过,心生愧意。
那三名受罚的官员,在各自的值房内点燃此香。
不过半个时辰,竟纷纷伏案痛哭,悔不当初。
次日,三人联名上书,主动请调至最艰苦的边疆任职,以赎己罪。
消息传出,百官震怖。
他们终于明白:得罪香衡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会被那无形的“香”,清清楚楚地照见自己的本心。
这夜,暴雨倾盆。
冯承恩浑身湿透,疯了似的冲进百草苑,声音都在发颤:“香主!不好了!东华门新建的一号香炉……出邪祟了!”
原来,新炉点燃“醒政香”后,升起的香烟竟在雨幕中扭曲成一只狰狞的鬼爪,盘旋不散,引得守门卫士惊惶跪拜,以为是不祥之兆。
沈流苏披上蓑衣,冒雨亲临。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眼神却比雨水更冷。
她没有靠近香炉,而是取出一面特制的、镶嵌着多层水晶片的“显妄镜”。
透过镜片观测那扭曲的烟形,她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烟气受阻,其形必乱。这并非鬼神作祟,而是有人在炉心动了手脚。
“是微雕符文。”她低声道,“在炉心内壁,用发丝粗细的刻刀,刻了一篇《招魂咒》。”
旁人闻言,皆以为要砸炉重造。
沈流苏却摇头:“不必。拆了,他们还会再刻。要让他们怕,让他们知道,鬼神,也归我香衡司管。”
她命人取来一罐新调的“正律香膏”,亲手探入滚烫的炉心,准确地将那黏稠的香膏,死死封住了符文最关键的几个笔画节点——符眼。
随后,她将一撮金色的“破妄火”香粉,洒在香膏之上。
“点火!”
火焰腾起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从炉口冲天而起,竟在漆黑的雨幕中,炸开了一排清晰的金色篆文——
“香祀不得涉巫,以渎鬼神!”
那正是《周礼·春官》中关于祭祀规矩的原文!
围观的所有将士、宫人,无不被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慑得呆立当场,随即齐刷刷跪倒,口呼“香主神威”!
当夜,萧玦独坐太极殿,窗外风雨未歇。
殿内新换的香晶,正缓缓释放着清幽的松香。
他翻开一本匿名呈上的《香律践行录》,上面记录着短短一月内,各地衙门如何仿效京城,建立起“公堂熏香制”的案例,有的用以提神,有的用以静心,风气为之一新。
忽然,一阵狂风卷着雨丝,猛地吹开了虚掩的窗棂。
一缕湿冷的、夹杂着宫墙外野槐花清甜的空气涌入殿内。
萧玦怔了片刻,竟像是在对着那阵风自言自语,低声问:“是你在告诉我……真正的规矩,不在炉中,而在风里?”
他放下《香律践行录》,目光落在书案的另一侧。
那里,放着一册刚刚由国史馆呈上的《先帝实录》修订初稿。
风未停,书页被“哗啦啦”地吹动,最终停在了一页之上。
那一页,与前后相比,显得异常的空白,只在页眉处,记着一个日期——庚戌年,冬。
萧玦的目光凝固在那片空白之上,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如潭。
良久,他抬起头,对着殿外的阴影处沉声开口。
“传旨国史馆,朕要亲览《先帝实录》所有未删减的原始笔录。”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意。
“尤其是……庚戌年的那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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