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香味正在写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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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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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旨一下,国史馆顿时炸开了锅。这座大晏王朝的记忆中枢,第一次被君王的意志如此粗暴地贯穿。
灯火彻夜不熄,皓首穷经的老学士们如同被惊扰的蚁群,在堆积如山、散发着霉味的故纸堆中疯狂翻找。
“荒唐!简直是荒唐!”
掌院大学士胡宗望气得胡须发颤,将一本刚刚找出的残卷摔在地上,“《先帝实录》乃是秉笔直书的信史,岂能因一人之言而轻动?庚戌年旧案,早有定论,重翻,是要动摇国本吗?”
“胡大人此言差矣!”一名年轻的史官针锋相对,眼眶通红,“若定论无误,为何当年负责记录的张史官全家会‘意外’葬身火海,连半页草稿都未曾留下?这空白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争吵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前朝旧臣们坚守“无据不可录”的祖宗规矩,而以新晋官员为首的改革派则誓要为沉冤昭雪。
两派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在史馆上空凝成一场酸腐的骤雨。
然而,这场风暴的真正核心,沈流苏,却置身事外。
她没有参与任何一场争论,反而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向萧玦递上了一份石破天惊的奏疏——《请设香迹阁,以气味证史疏》。
“陛下,”她在御前平静陈言,“史书由人写,笔墨可涂改,言语可伪饰,记忆可消磨。然天地万物,气息独一无二。何人,何时,何地,因何事而聚,其间气场流转,皆会留下痕迹。臣请奏,设‘香迹阁’。”
“今后,凡重大朝议、宫中要事,殿内必燃特制‘记事香’。香烟经琉璃滤纸层层吸附,凝成香魄样本,密封蜡印,注明时间、事由,归入地库存档。百年之后,后人若对史书记载存疑,可开封验香,以香气成分比对口述史料与文字记录,三方互证,方为信史。”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言语可欺,香气不欺。”
萧玦看着她,久久不语。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惊异、审视,最终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激赏。
他要的是真相,而这个女人,竟妄图用最虚无缥缈的“香”,来打造一柄衡量真相、永不锈蚀的标尺。
“准。”
一个字,乾纲独断。
工部营造司的冯承恩接下了建造香迹阁地库的密令。
他没有选择任何宏伟的宫殿,而是将地址选在了皇宫西北角,那座终年人迹罕至的乾宁峰下。
此峰之下有天然寒脉穿过,山腹内常年低温干燥,是保存娇贵香样的绝佳之地。
工程进行得极为隐秘。
当匠人们凿开山腹,深入十丈有余时,岩壁的缝隙中,竟开始渗出一股股油状的黑色液体。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仿佛能将记忆从脑海中腐蚀抹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冯承恩脸色剧变,立刻遣散了所有工匠。
他蹲下身,用银签小心翼翼地沾起一点黑色液体,凑到鼻下。
“蚀忆油!”
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东西是前朝宫廷用来销毁绝密档案的禁药,能彻底分解纸张、绢布、竹简等一切有机载体,所过之处,片纸不存,只留下一片空白和这无法消除的恶臭。
此处为何会有“蚀忆油”?
百年前,这里究竟销毁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立刻将此事上报。
沈流苏连夜亲赴现场。
她没有被那股恶臭熏退,反而像发现了宝藏的猎人,眼神发亮。
她命人取来特制的冰蚕丝滤网,从最深的石缝中, painstakingly地提取出几滴尚未完全挥发的、混杂着岩石粉末的残留物。
回到百草苑,她将这微量的样本置于九转琉璃鼎中,以文火反复蒸馏、提纯。
再用数十种属性相克的植物精油逐一滴入,观察其烟气颜色的微妙变化。
三天三夜后,一幅模糊的“气味图谱”在她的脑海中缓缓成形。
那被“蚀忆油”腐蚀的,不仅仅是纸张。
还有一种名为“紫宸檀”的御用墨锭的香气。
一种来自岭南的“金丝贡纸”的草木气息。
以及……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交织在一起的、属于不同人的体味残留!
她将这两种体味的气息,与香衡司秘密档案库中,记录在案的数百名朝中重臣的“体味样本”进行比对。
最终,指针落在了两个名字上。
文华殿大学士,陆远山。
武英殿大学士,宋启明。
这两人,皆是辅佐先帝的肱股之臣,劳苦功高,死后被追封贤臣,牌位至今仍供奉在贤臣祠内,受皇家香火。
而庚戌年,构陷沈家的那封关键性匿名奏疏,正是由文华殿与武英殿联合呈上的!
原来如此。
沈流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们销毁了罪证,却没想到,他们的气味,早已和罪证一起,被永远地烙印在了这山腹深处。
她没有声张,只是将那份珍贵无比的提纯样本,用金箔蜡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贴上标签,编号:“甲字,第一号。”
这将是“香迹阁”收藏的第一份展品,一份无声的、却比任何状纸都更加致命的罪证。
春分大典,议政殿。
首批“记事香”正式投入使用。
沈流苏一身素色宫装,亲自监制。
殿内四角,立着四尊崭新的螭龙衔珠紫铜香炉。
每一尊香炉,都配有一枚独立的、刻着特殊编码的香衡司印鉴。
当议题——“黄河疏浚案”开始讨论时,沈流苏素手轻扬。
四名香衡司女吏同时点燃了炉中的“定论香”。
与寻常香品不同,此香燃烧时几乎无味,只有一道笔直的、近乎凝实的青色烟柱袅袅升起。
烟柱的顶端,正对着一块悬在半空的、镂刻着细密纹路的铜版滤网。
烟气穿过滤网,竟在对面一尘不染的白色宫墙上,投下了一排清晰无比的墨色字影!
“今日决,黄河疏浚案。”
随着殿内讨论的进行,户部尚书、工部尚书等人先后发言,每当有一人表态,墙上的字影便会随之变幻。
“户部议,拨银三百万两。”
“工部议,征民夫十万。”
最终,当七位内阁大臣全部联署同意方案时,墙上的字迹最终定格为一行大字:
“七卿联署,无异议。”
满朝文武,包括那些最顽固的老臣,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烟,而是一只无形的神之手,正在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
议事结束,香衡司、礼部、御史台三方官员共同上前,在滚烫的香炉印鉴上签字画押,确认燃烧全程无误。
随后,那四块吸附了全部烟气的琉璃滤纸被小心取下,当众封入特制的玉盒中,送往乾宁峰下的地库。
复核结果很快出来:滤纸上的香气成分,与“定论香”的原始配方,以及议事过程中墙壁上投射的字影变化,完全匹配,分毫不差。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从今天起,在这座宫城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有另一种方式被记录、被见证。
香,可为证!
然而,旧秩序的反扑,总是来得迅猛而决绝。
数日后,一位三朝元老、大儒学家周文海,颤颤巍巍地跪在宫门外,私下求见萧玦,痛陈此举“以妖术惑乱朝纲,以烟熏之戏言,辱没史家风骨!”
他声泪俱下:“史者,国之重器,以笔为骨,以血为墨。千年传承,岂容一介女流用江湖术士的把戏来玷污!陛下,此风万万不可长啊!”
当夜,周文海的宅邸突发大火。
火势不大,却极为诡异,只烧毁了老学士的书房,其余房舍竟毫发无损。
更离奇的是,书房内名贵的紫檀木书架、桌椅都完好无缺,唯独他毕生收藏的所有私人笔记、手稿,化为了一堆灰烬。
冯承恩奉命带队勘查。
他在灰烬的最深处,发现了几截尚未燃尽的、散发着异香的蜡烛残根。
“香主,”他将残烛呈给沈流苏,神色凝重,“是‘焚忆烛’。”
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秘制蜡烛,遇高温便会剧烈自燃,火焰的温度经过精确控制,只足以点燃纸张,却不足以引燃木料。
是专门用来销毁证据的阴毒之物。
沈流苏捻起一点烛灰,放到鼻下,随即冷笑一声。
“他怕的,哪里是香写史。他怕的,是香,揭穿他写的伪史。”
她将那截残烛送入“显妄镜”中。
特制的镜片下,燃烧的烛烟扭曲升腾,竟缓缓浮现出无数模糊的字迹虚影。
那是一条条删改史书的建议手稿,其中最清晰的一条,直指当年《先帝实录》中,一段关于孝慈太后意图垂帘听政,却被“群臣力谏”而罢休的关键段落。
周文海,正是当年“力谏”的群臣之首!
沈流苏趁势而为,再次上疏,提议开放部分已封存的“香迹”样本,交由太学院最优秀的一批师生,与现存的史书进行公开比对。
结果公布之日,整个太学院都沸腾了。
当学生们亲眼看到,史书中记载的某次“君臣和睦”的朝会,“香迹”样本却显示出其中混杂了代表恐惧和压迫的“惧君香”气息时;当他们发现,一位被誉为“直言敢谏”的御史,其发言时的“记事香”中,竟含有谄媚上位的“悦上香”成分时——信仰崩塌了。
三十余名激愤的士子,当场撕毁了手中的旧课本,冲到宫门前,跪地高呼:“伪史误国,还我真史!”
萧玦对此全程默许。
他下旨,将这些比对结果,由国史馆汇编成册,名为《香证辑要》,刊印天下。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亲自为此书作序,序言的最后一句,如惊雷贯耳:
“朕之天下,不止听一人之言,不止信一家之说,亦不止留一时之风。史笔如刀,香气如镜,朕愿天下人,共鉴之。”
岁末,祭天大典。
沈流苏作为香衡司之主,第一次有资格登上百草苑最高处的七星祭台。
她没有穿华丽的礼服,依旧是一身素衣。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亲手点燃了为今年封存的最后一炉香——纪元香。
此香融合了“追忆引”的深沉,“清明香”的通透,与“守志香”的坚毅。
它专为封存一个时代最重要的政治时刻而生。
火焰腾起的瞬间,一道璀璨如金的烟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烟柱在漆黑的夜空中,竟没有立刻消散,而是缓缓铺开,凝滞片刻,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虚影碑文!
碑文分三列。
右侧一行小字:“香律立国新规”。
左侧一行小字:“沈氏沉冤得雪”。
而中间,是一行震撼人心的擘窠大字:
“大晏永和三年,香气为证。”
沈流苏仰头望着那道在寒风中久久不散的光影,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爹,娘……你们的名字,终于,不用再藏在香灰里了。”
同一时刻,乾清宫中,萧玦铺开御纸,提笔写下新年第一条谕旨:
“自今日起,凡涉国本之朝议,必燃记事香。违者,史不录,天不容。”
落笔的刹那,窗外那一缕从祭台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青烟,仿佛有了灵性,忽然在窗棂前分作两支。
一支,轻盈地飘入殿内,萦绕于他的笔尖。
另一支,则调转方向,毅然决然地,向着遥远的、富庶的南方飘去——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书写下一个时代的惊涛骇浪。
《香证辑要》的刊印,如同一场无声的地震,动摇了整个大晏王朝的士人阶层。
首批三万册,不过半月,便已宣告售罄,洛阳纸贵,一书难求。
然而,在堆积如山的销售记录中,一份来自江南织造府的密报,却悄无声息地摆在了冯承恩的案头。
密报只有短短一句话:
“《辑要》入江宁府三日,城中各家书坊存货,被一神秘买家尽数购空,其手法,与十年前抢购‘瑞鸾香’原料之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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