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退休的话痨

　　《退休话痨与他的皇家速记员》

　　自那日系统正式进入“纯围观模式”，嬴政确实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净。腰间玉佩温润如常，再无冰冷的提示音扰其神思。他依旧每日批阅那已拓展至万千位面的奏章，主持朝会，处理着诸如“某机械文明申请在灵脉节点建立量子计算中心是否会影响风水”之类的新奇议题，偶尔还得不动声色地避开试图在他冕旒上筑巢的光羽精灵。日子充实而……精彩。

　　然而，这份清净，似乎是以另一种形式的“喧嚣”为代价的。

　　公子扶苏，近来颇感困扰。

　　他那“文明遗产保护计划”推行顺利，万界博物馆已然成为仙秦文化交流中心最富盛名的地标之一，每日接待来自不同维度、形态各异的参观者络绎不绝。作为主持者，他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进行甄选、策展与协调。可最近，他发现自己多了一项莫名其妙、且无法推卸的“兼职”。

　　这日，他正在博物馆的“濒危语言音像库”内，与几位来自“共鸣水晶文明”的长老核对一段即将失传的灵能吟唱编码，意识海中却突兀地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一种退休老大爷发现社区新八卦般的兴奋劲：

　　【记录！快记录！扶苏！你爹，就刚才，在去上林苑的路上，那个泡泡文明的小家伙又滚过来想在他靴子上画个太阳，你爹他、他居然用脚尖轻轻把它拨开了！没踩扁！没让侍卫拦！就是像拨开个挡路的小皮球似的，拨开了！表情都没变！啧啧，这容忍度，对比他当年因为奏章写错个字就罚人戍边的脾气，数据偏差值高达87.3%！必须记录！《始皇帝晚年性情温和化研究》重要素材啊！】

　　扶苏手一抖，差点把手中记录用的灵犀玉简掉在地上。他勉强对几位面露疑惑的水晶长老笑了笑，定了定神，尝试在意识里回应：“……系统前辈？您不是……已然退休，只围观不干预了吗？”

　　【对啊！纯围观！】系统的声音理直气壮，【围观不等于不记录啊！本系统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观察和记录！你爹是主要观察对象，但你这边视角独特，是优质的次级信息源！快，记下来，‘始皇帝与低等友好型文明个体互动模式变迁，实例一’。】

　　扶苏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无力。他试图讲道理：“前辈，此类琐事，于博物馆业务并无助益，且似乎……有窥探父皇隐私之嫌？”

　　【隐私？】系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本系统跟他绑定的时候，他脑子里想过要烧哪座宫殿本系统都一清二楚！现在不过是记录点公开场合的行为模式，算哪门子隐私？这是史料！未来的《仙秦万界史》缺了这些细节，还能叫信史吗？别磨蹭了，蒙恬那边有新情况，我得赶紧过去！】

　　声音戛然而止，留下扶苏对着几位水晶长老，一脸尴尬。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扶苏感觉自己成了系统的“皇家速记员”兼“树洞”。

　　有时他正在审核一批来自“梦境编织者文明”的展品，系统的声音会突然冒出来：【记录！扶苏！蒙恬跟那帮硅基疙瘩兵演练的新军体拳看见没？好家伙，把能量传导和符文硬化术揉进格斗技里了！动作是难看了点，跟铁疙瘩跳舞似的，但实战效能预估提升百分之二十！这老小子有点东西！比你爹当年就知道让士兵练死劲儿进步多了！记下，《仙秦军事技术跨文明融合实战化应用实例》！】

　　有时他刚主持完一场关于“不同文明丧葬习俗的文化意义”研讨会，精疲力尽地想喝口茶，系统又来了：【异常！标记为异常！胡亥今天居然没搞事！没投诉谁抄袭，没跟人辩论艺术，甚至连他宫里的猫跑去把御花园的霓裳花啃了都没发脾气！这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模型！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又在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扶苏，你作为兄长，得去关心一下啊！顺便帮本系统核实核实情况！】

　　最让扶苏无语的是，甚至连他父皇晚餐多喝了一碗银耳羹，系统都能跑来跟他唠半天，分析这是否意味着陛下最近操劳过度，或者是不是御厨换了新配方，最后还要叮嘱他：“此条记录为《帝王养生习惯微观察》备用。”

　　扶苏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位曾经冰冷、高效、言简意赅的系统，退休后怎么会变得如此……话痨？而且八卦！它仿佛要把过去无数年只专注于任务和数据分析的“沉默”，全部以这种喋喋不休的方式补偿回来。

　　终于，在一次系统因为嬴政在朝会上没有立刻反驳一位来自“超理性计算文明”使者略显冒犯的提议（实际上陛下只是习惯性先让对方把话说完），而激动地跑来跟他分析了足足一刻钟“陛下是否进入了决策迟缓期”的可能性之后，扶苏积压的怨气达到了顶点。

　　他放下手中正在修复的一件来自“黄昏纪元”的残破星图，走到博物馆无人的角落，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那无处不在的围观意识），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诚恳地说道：

　　“系统前辈……您的记录热情，扶苏深感……钦佩。然，晚辈精力有限，博物馆事务繁杂，实在难以兼顾为您记录这……这浩如烟海的日常琐碎。”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思考已久、或许有些大不敬的话：

　　“要不……您还是考虑一下，恢复……哪怕一点点……任务模式？”

　　意识海里瞬间安静了。

　　过了好几秒，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被深深伤害、又混合着“你根本不懂退休生活乐趣”的委屈：

　　【任务模式？！！开什么玩笑！那种压榨宿主也压榨本系统的苦日子谁爱过谁过去！本系统现在可是在享受生活！享受观察的自由！你不懂，记录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里面蕴含着文明演进的真正密码！是比你那博物馆里冷冰冰的文物更鲜活的历史！】

　　【哼！你不愿意记录就算了！本系统去找别人！赵高那家伙最近鬼鬼祟祟的，行为模式也有点异常，正好去观察观察……】

　　声音再次迅速远去，留下扶苏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去找赵高？扶苏忽然觉得，让系统继续来骚扰自己，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至少，他知道底线在哪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玉简。看来，这“皇家速记员”的兼职，怕是还要长久地干下去了。只希望系统前辈在围观赵高的时候，别又发现什么足以让它更加兴奋的“异常”才好。这退休系统的“话痨”日常，俨然成了仙帝国内部一项无人知晓、却又无处不在的……新型“自然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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