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朽木亦生华

　　经阁外的阳光带着暖意，但牧云的心神却完全沉浸在怀中那枚看似不起眼的《听风辨器诀》玉简之中。

　　他没有返回喧嚣的外门广场，而是径直回到了柴山那间布有禁制的陋室。

　　盘膝坐下，他将灵识沉入玉简，仔细研读起来。越是深入，他心中越是惊喜。

　　这法诀果然玄妙异常，它不直接增加真气总量，而是另辟蹊径，专注于锤炼修炼者的灵觉感知，使其能更精微地洞察天地间各种能量的流动、变化与交互。

　　“感气之律，辨器之微……风过竹林，其声有异，非仅竹动，亦乃气与竹共舞之韵……金石相击，其鸣不同，非仅力至，实乃金之刚、石之脆，遇力而显其性……”

　　字字句句，都指向一种更深层次的认知。

　　这简直是为《混沌衍一诀》和衍道玉简量身定做的辅助法门！

　　若能练成，不仅对敌时能料敌机先，于自身修行，更能助他清晰内视，洞察真气运行中的每一丝瑕疵与不谐，从而更好地调和混沌，稳固那虚浮的根基！

　　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修炼。初始时，只觉得晦涩艰难，心神难以捕捉那虚无缥缈的“气律器微”。

　　但很快，衍道玉简便散发出清辉，将那玄奥的法诀文字分解、推演，化为最直观的感悟涌入他的识海。

　　同时，《混沌衍一诀》自行运转，其本身对万物能量的亲和与衍化特性，与《听风辨器诀》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不过半个时辰，牧云便已入门。

　　他闭着眼，却仿佛“看”到了屋内尘埃在微弱气流中的飘动轨迹，“听”到了墙角小虫爬过时甲壳与泥土摩擦的细微声响，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布置在屋外的“小八卦禁阵”能量流转的节奏！

　　这种感知世界的方式，前所未有，玄妙非凡！

　　他沉溺在这种新奇体验中，直到屋外传来执事弟子催促的喊声，才恍然惊觉，小比最终的四强排名战即将开始。

　　当他再次出现在广场擂台之下时，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依旧沉静，但那沉静之下，却多了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目光扫过周围人群，不再是简单的观看，而是在无意识地捕捉着每个人的气息流转、肌肉微动、甚至情绪波动带来的能量细微变化。

　　《听风辨器诀》初显神效！

　　最后两场战斗并无太多悬念。

　　决赛在两位炼气五层巅峰的弟子间展开，精彩纷呈，引得台下喝彩连连。牧云与另一名半决赛落败的弟子争夺第三名。

　　或许是因牧云杂役弟子的身份，或许是他之前的表现已赢得尊重，这场三四名之争，反而吸引了更多关注目光。

　　其中，便有赵虎那双阴沉怨毒的眼睛。

　　牧云的对手实力不俗，炼气四层圆满，一手水系道法颇为纯熟。

　　但此刻在初步掌握《听风辨器诀》的牧云眼中，其真气运行轨迹、法术凝聚前的能量波动，都变得有迹可循。

　　战斗一开始，牧云并未急于强攻，而是凭借自己敏锐的灵觉，总是能先一步避开对方攻击最强点，游走于法术的边缘间隙。

　　《听风辨器诀》带来的预判能力，让他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数十回合后，对手久攻不下，心浮气躁，露出的破绽稍大。

　　牧云眼中精光一闪，混沌真气涌动，一记“先天一爻”破空点出，精准地截断了对方一道汹涌水龙的法力节点，将其击溃，同时揉身而上，一指轻点在其护体水罩最为波动不稳之处。

　　水罩应声而破，对手踉跄后退，面露苦笑，拱手认输。

　　牧云再胜，夺得小比第三名！

　　这个成绩，足以让所有曾轻视他人瞠目结舌。

　　颁奖仪式上，主持长老再次念到牧云的名字，并将第三名的奖励——一瓶三颗“凝元丹”交到他手中。

　　丹药入手温热，散发着精纯的能量波动，正是他目前最急需稳固道基之物。

　　然而，颁奖仪式刚结束，不等牧云离开广场，一个充满怨毒与挑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牧云！你可敢与我上擂台，堂堂正正一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虎排众而出，脸色铁青，手指直指牧云，眼中燃烧着嫉恨的火焰。

　　他无法接受一个杂役弟子竟能爬到如此高度，更无法忍受自己屡次打压失败带来的羞辱。

　　小比规则已过，此刻正是私下解决恩怨的“好时机”。

　　场间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看出，赵虎这是要借机报复，而且是以炼气四层对炼气三层的修为碾压！

　　高台上的长老们微微皱眉，但并未出言阻止。

　　宗门并不禁止弟子间私下切磋，只要不闹出人命或废人修为，他们通常不会干涉。

　　牧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赵虎，目光平静。

　　通过《听风辨器诀》，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赵虎体内奔腾的、带着明显燥火之气的真气，以及那几乎溢出的恶意。

　　“赵师兄有何指教？”牧云语气平淡。

　　“指教？哼！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赵虎狞笑，“少废话！就问你敢不敢接战？若不敢，现在就从老子裤裆下钻过去，再跪地磕三个响头，承认你那些手段都是偷学来的歪门邪道，老子就放过你！”

　　如此粗鄙不堪的挑衅，让周围不少弟子都皱起眉头，但却无人敢出声制止。

　　赵虎在外门积威已久，且与戒律堂有牵扯，寻常弟子不愿招惹。

　　牧云眼神微冷。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即便此刻退缩，赵虎及其背后之人也不会放过他。

　　不如借此机会，彻底将其打服，也能震慑一些宵小。

　　“既然赵师兄执意要指点，师弟奉陪便是。”牧云缓步走向一座空着的擂台。

　　众人哗然，没想到牧云竟然真的敢应战！这可是修为的硬差距！

　　赵虎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残忍笑容，一跃而上擂台，迫不及待地喊道：“签生死状！切磋难免损伤，今日就叫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很快有执事弟子送来契约，两人按下手印。擂台符文亮起，形成更强力的护罩。

　　“开始！”充当临时裁判的执事弟子话音刚落。

　　赵虎便暴喝一声，炼气四层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

　　他并未使用任何法器，而是双掌一错，赤红色的火属性真气汹涌而出，化作两只磨盘大小的火焰手掌，带着灼热的气浪，一左一右，朝着牧云狠狠拍来！

　　“烈焰掌！赵虎的成名绝技！”

　　“好强的火劲！这下那牧云危险了！”

　　台下惊呼阵阵。赵虎一出手便是全力，显然打算速战速决，以绝对力量将牧云碾压击溃，甚至留下难以恢复的暗伤！

　　面对这汹汹来袭的火焰巨掌，牧云却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要冷静。

　　《听风辨器诀》运转到极致，在他感知中，那火焰手掌的能量分布、力量强弱流转节点、甚至因赵虎心浮气躁而产生的细微不稳定处，都清晰可见。

　　他脚步变幻，身形如鬼魅般飘忽，并非直线后退，而是循着火焰掌力交织间的薄弱缝隙切入！

　　同时，他并未直接动用消耗巨大的“先天一爻”，而是运转《混沌衍一诀》，将混沌真气凝聚于双掌，看似要以掌对掌！

　　“找死！”赵虎见状，狞笑更甚，疯狂催动真气，火焰手掌温度再升，誓要将牧云焚为焦炭！

　　然而，就在双掌即将对撞的刹那，牧云身形猛地一沉，避开正面最狂暴的烈焰，双掌看似迎击，实则暗含一股柔韧的卸力之劲，精准无比地拍在两只火焰巨掌力量转换的间隙薄弱处！

　　嘭！嘭！

　　两声闷响，那气势汹汹的火焰巨掌竟被拍得微微一偏，轨迹偏离，灼热的气浪从牧云身体两侧呼啸而过，未能伤其分毫！

　　“什么？！”赵虎一惊，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被如此轻易化解。

　　他急忙变招，双掌翻飞，火焰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将大半个擂台都化为火海！

　　牧云却如同火海中的一叶扁舟，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动作、最精准的角度，避开攻击最强点，或是轻巧拍击在火焰力量流转的节点上，使其攻势屡屡受挫。

　　他并未急于反击，而是在熟悉《听风辨器诀》在实战中的应用，同时消耗着赵虎的真气。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赵虎攻势如潮，声势骇人，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牧云衣角。

　　牧云的身法并不算极快，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该出现的位置，那种料敌先机的从容，让人心惊。

　　“混蛋！你就只会躲吗？！”赵虎久攻不下，体内真气消耗巨大，不由得急躁起来，破绽也随之增多。

　　高台上，几位尚未离去的长老也面露讶色。

　　“此子对战斗节奏的把握，对战机的洞察，远超同阶！”

　　“他似乎能看穿赵虎真气运行的轨迹？这是何等敏锐的灵觉？”

　　“那闪避和格挡的手法，暗合某种至理，绝非寻常身法……”

　　陈锋不知何时也抱剑立于台下，看着牧云的表现，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

　　擂台上，牧云感觉时机已至。赵虎心浮气躁，真气已不复最初之勇，一招用老，新力未生之际，胸前空门大开！

　　就是现在！

　　牧云眼中精光爆射，一直隐而不发的混沌真气骤然奔腾，《听风辨器诀》锁定那最细微的破绽！

　　他并指如刀，那缕黑火特性悄然凝聚于指尖，一记“先天一爻”直刺而出！轨迹玄奥，直指赵虎胸前膻中穴！

　　这一指，快、准、狠！更是抓住了赵虎气势由盛转衰的刹那！

　　赵虎只觉得一股尖锐无比、带着诡异侵蚀力的气劲破空而来，瞬间穿透了他因久攻而有些涣散的护体真气，直逼要害！

　　他骇然失色，想要回防已然不及！

　　“噗！”

　　指劲精准命中！

　　赵虎如遭重击，身体剧震，惨叫一声，踉跄着连连后退，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只觉得一股异种真气窜入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灼痛难当，竟一时提不起真气！

　　牧云岂会给他喘息之机？脚步一踏，如影随形，又是一掌拍出，印向赵虎气海！

　　“住手！”台下裁判执事急忙喝道。

　　牧云的手掌在触及赵虎丹田前毫厘之处，稳稳停住。

　　掌风中蕴含的劲力，吹得赵虎衣袍向后猎猎作响，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胜负已分！

　　全场寂静无声。

　　炼气四层的赵虎，竟然败了！败给了炼气三层的牧云！而且是毫无争议的、彻底地败了！

　　直到此刻，众人才真正意识到，牧云能取得小比第三，靠的绝非仅仅是运气或取巧！

　　他拥有着真正越阶挑战的恐怖实力！

　　牧云缓缓收掌，看着面如死灰、气息萎靡的赵虎，淡淡道：“赵师兄，承让了。”

　　赵虎羞愤交加，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指着牧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眼前一黑，竟气得昏死过去。

　　立刻有与赵虎相熟的弟子上台，将其抬下，看向牧云的目光充满了惊惧。

　　牧云跃下擂台，无视周遭各种复杂的目光。他走到那位主持长老面前，躬身道：“长老，弟子与赵师兄切磋已毕，若无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那长老深深看了牧云一眼，目光复杂，最终挥了挥手：“去吧。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你的天赋。”

　　“谢长老。”

　　牧云转身离开广场，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经此一战，“朽木”之名彻底成为过去。外门弟子牧云之名，将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真正映入所有青云宗弟子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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