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等盛长梧的赈灾和防疫措施完全铺开、深入每一个角落，最令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瘟疫，开始如同幽灵般在灾民聚集点显现。

　　最初是几个人出现高烧、呕吐、腹泻的症状，紧接着，类似的人越来越多。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迅速蔓延。

　　“瘟疫……”盛长梧看着几名开始发烧、呕吐、腹泻的灾民被郎中初步诊断后，心头警铃大作，他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比洪水本身更可怕的收割生命的镰刀。

　　“立即设立隔离区！”他下达了在旁人看来有些冷酷的命令，“所有出现发热、呕吐、腹泻、身上起疹子等症状者，无论男女老幼，一律移至下风处的隔离区，与健康灾民分开！”

　　命令执行之初，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尤其是那些刚刚经历生离死别，仅与一两个亲人相依为命的孩子。

　　“不！我不要和娘分开！娘！娘！”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死死抱住他奄奄一息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他的父亲已在洪水中丧生，母亲是他唯一的依靠。

　　衙役面露不忍，但还是上前试图将孩子拉开，孩子拼命挣扎，指甲在衙役的手臂上划出血痕。

　　“让我陪着娘……求求你们……娘……”

　　盛长梧走了过来，他看着那孩子绝望恐惧的眼神，心中如同被针扎一般，他蹲下身，声音尽可能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孩子，你想让你娘活下来吗？”

　　男孩哭着点头。

　　“那就听话，你娘病了，很重的病。只有把她送到那边，郎中可以专心给她治病，也不会把病传给你。你若是也病了，谁来照顾你娘？谁来等她好起来？”盛长梧指着隔离区方向，那里有临时搭起的草棚和忙碌的郎中，“你是个男子汉，要坚强。每天都可以在远处看着，等你娘好了，就能回来。”

　　男孩的哭声小了些，变成了压抑的抽泣，他看着盛长梧，又看看意识模糊的母亲，最终，那双满是污泥和泪水的小手，一点点松开了母亲的衣角。

　　衙役迅速将生病的妇人带走，男孩没有再哭闹，只是默默地、亦步亦趋地跟到隔离区的界限外，然后就像一尊小小的泥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母亲被送入的那个草棚入口。

　　另一边，一个刚刚失去丈夫和家人的年轻母亲，看着自己病得迷迷糊糊的孩子要被带走，猛地扑倒在地，抱住衙役的腿：“官爷！求求你！让我一起去！要死我们娘俩死在一起！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啊！！”

　　她哭喊着，额头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类似的情景在几个隔离点外同时上演，有些孩子，全家只剩自己和一个生病的亲人，此刻只能睁着惊恐无神的眼睛，看着衙役将他们最后的亲人带走，小小的身躯在风中颤抖，却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盛长梧的心如同被巨石碾过，他理解这份依恋与绝望，但他更清楚，放任不管，只会让死亡像野火一样吞噬掉所有幸存者。

　　他看着那几个哭求同死的母亲，她们的眼神已然空洞，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陪伴孩子走到最后，盛长梧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好，你们可以进去照顾。”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本官有言在先，隔离区，只许进，不许出！这是为了更多人的性命着想。你们自己做的选择，后果自负，莫要后悔，也莫要怪朝廷律法无情！”

　　他给了她们陪伴的权利，但也剥夺了她们反悔的可能，这是乱世用重典，也是绝境中的一丝人性考量。几位母亲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踉跄着冲进了隔离区，奔向她们的孩子。

　　盛长梧同时下令，重赏敢于进入隔离区医治病人的郎中，“凡能控制疫情，救人性命者，本官必上报朝廷，不吝金银爵赏！”重赏之下，加之盛长梧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郎中和负责照料病人的志愿者的士气。

　　面对灾后千头万绪的困境与日益消耗的物资，盛长梧深知，仅靠朝廷初次拨付的银两，仍不足以支撑后续庞大的安置与重建，他必须争取更多的援助。

　　他再次伏案，但这一次，他写的不是冷冰冰的请示公文，而是一封字字泣血、饱含深情的《陈荆州灾状并乞援书》，他没有过多渲染灾情的宏观数字，而是将连日来亲眼所见的惨状凝于笔端：

　　描绘了那些殉职官员如何在水患初起时组织百姓撤离，最终自身却被洪水吞没。

　　描述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官员，如何拖着病体、忍着丧亲之痛，依旧坚守在救灾一线，只因“职责所在，民心所系”。

　　详细记述了那几个“十不存一”甚至“全村覆没”的村庄名姓；描述了洪水退后，幸存者如何在废墟中徒手挖掘亲人遗体，那生死离别的恸哭如何撕裂长空。

　　讲述了在瘟疫威胁下，有人毅然照顾非亲非故的病患所展现的超越血缘的亲情。

　　还提及了城中富商、官员与平民同样在自然灾害面前的无力与脆弱，强调了在生死面前，众生皆苦，唯有互助方可渡劫。

　　这封文书，以钦差奏报的形式，却以最朴实动人的笔触，迅速通过驿站系统传遍四方，不仅直达天听，其内容也被有心人抄录，在各地的官衙、乃至茶楼酒肆中流传。

　　各地州县的百姓，听闻荆州惨状，感同身受，许多人家自动将家中多余的存粮装袋，送到当地县衙，只说一句：“给荆州的老乡送去，我们勒紧裤腰带也能过。”

　　虽非珍馐，却是雪中送炭，更有走南闯北的商队，自发组织起来，运送药材、布匹等紧缺物资前往灾区。

　　盛长梧在文中亦呼吁“义商”出资支援，响应者云集。而首当其冲，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宥阳盛家。

　　如今的盛家，因盛长梧、盛墨兰（福安公主）而声望更隆，盛维和妻子儿女商议后，决定鼎力支持。

　　他们不仅以盛家商号的名义捐出巨款，还利用自身的商业网络，协助采购、运输赈灾物资，并公开表示：“此非为名利，实为荆州百姓不易，他们商户也大宋子民尽一份心力！”

　　此举既是对盛长梧的绝对支持，也为天下商贾做出了表率，一时间，各地商人纷纷解囊，银钱、物资开始从四面八方汇向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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