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苦难（四）

　　孙德禄捧着热粥吃了个饱，肚子里有了粮食，浑身顿时有了力气，心里也踏实下来。他没把密营里的大洋全拿走，只揣了两块在身上，又将腐败的玉米粒挑到屋外一块空地上撒开，自己则躲到树后闭目养神，静静等着猎物上钩。

　　没等多久，先是一只喜鹊发现了玉米粒，落下来啄食。孙德禄没动——他要等的是更大的猎物。果然，过了一会儿，两只野鸡一公一母慢悠悠走了过来，那只公野鸡尾巴艳亮、个头壮实。孙德禄眼疾手快，立刻拉开弹弓，“啪”的一声，泥弹正中公野鸡脑袋；紧接着，他手速飞快地换上第二枚泥弹，又是“啪”的一下，母野鸡也应声倒地。喜鹊被吓得扑棱棱飞走，两只野鸡成了囊中之物。

　　他把野鸡拎回茅草房，依旧守在原地。等到日头偏西，孙德禄已经打了四只野鸡、一只野兔。他没再继续打——心里清楚，打太多会让孙四狗贪得无厌，可第一天又必须多打些，才能让孙四狗愿意再放他上山。随后，他把剩下的玉米粒收回密营，又偷偷用布包了一小包盐巴，塞进绑腿里仔细绑好，这才背着装猎物的布袋，赶在天快黑时往家走。

　　到了牛家院门口，孙德禄故意装出虚弱的样子，手扶着墙喘气。牛德贵一直在院里盼着，看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大声问：“德禄，怎么样？打着了吗？”

　　孙德禄故意让旁边人听见大声道：“东家，幸不辱命，打了四只野鸡、一只野兔。”

　　这话刚落，孙四狗“噌”地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抓过布袋掀开看，顿时哈哈大笑：“老孙！你可真不愧是咱们的当家子，这手艺绝了！”他转头冲徐二喊：“快！给我这当家子拿几个窝头来！”又对着黑子等人吼：“还愣着干啥？赶紧烧水拔毛！今晚别吃糙饭了，等着吃肉！”

　　一群伪军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围过来帮忙，徐二得了吩咐，赶紧拿了七八个窝头扔到牛德贵家的灶房门口。牛德贵、二柱子几人见了，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孙德禄拿起一个窝头假装咬了一口，趁人不注意，低声对牛德贵说：“东家，你们吃，我在山上吃了点粮食，不饿。”二柱子早就馋坏了，抓起窝头狼吞虎咽，牛王氏则赶紧把窝头收了两个，想着留着慢慢吃——这可是难得的饱饭，得省着点。

　　孙德禄趁伪军们围着猎物忙乱，悄悄从绑腿里摸出那小包盐巴，快速往熬粥的锅里撒了些，剩下的赶紧递给牛王氏。牛王氏心领神会，转身就把盐藏进炕沿下的暗洞里，又用砖块仔细堵好，没露出半点破绽。

　　晚上众人总算吃了顿饱饭，稀粥里加了盐，暖乎乎下肚，浑身渐渐有了力气。孙德禄又偷偷摸出那两块大洋，塞到牛德贵手里，低声说：“东家，这钱您拿着，抽空偷偷塞给徐二——他总给咱们送粮食，咱得知恩图报。”牛德贵点点头：“德禄，你想得周到。”

　　另一边，孙四狗等人一直等到野鸡肉、兔肉炖熟，才围着桌子吃喝起来，就着白酒嚼着肉，闹到半天才散。临走前，他冲徐二喊：“徐二，剩下的肉汤明天炖萝卜！”徐二连忙应着：“哎，听您的！”

　　孙四狗酒足饭饱，心情大好，扯着嗓子喊：“孙德禄！过来！”孙德禄磨磨蹭蹭走进屋，孙四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孙，你这打猎的手艺真绝了！这样，你明天别下地干活了，天天上山给我打猎！放心，只要能打回猎物，保准让你吃饱！”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烟盒，见里面只剩4支烟，犹豫了一下，只抽出1支自己叼着，把剩下的3支扔给孙德禄：“赏你的！”

　　孙德禄接过烟，脸上挤出笑容：“多谢孙队长。”

　　“去吧！”孙四狗挥挥手。

　　孙德禄回到自己屋，先抽出一支烟递给牛德贵，两人就着煤油灯的火苗点上，坐在炕边低声聊起明天的打算。

　　第二天，孙德禄照旧上山，换了处地方撒玉米粒。运气竟比头天还好，不仅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还撞见了一只獾——虽说瘦，也有十几斤重。他把野兔带到密营，用盐抹匀了烤着吃，吃饱后才背着獾和野鸡下山交差。

　　孙四狗一见獾，顿时大喜，赶紧冲徐二喊：“小心点处理！这獾油可是治烫伤的好东西！”又转头拍着孙德禄的胳膊：“行啊老孙！好样的！”说着让徐二再拿些窝头来，却忽然皱了皱眉：“哎？我怎么闻着你身上有股肉味？”

　　孙德禄赶紧接话，语气带着点委屈：“哪能啊孙队长！就是路上打了三只麻雀，实在饿得扛不住，才烤着吃了垫垫肚子——您早上也没让带干粮不是？”

　　孙四狗还是有点怀疑，眯着眼：“你可别是打了好东西自己吃了，才把这些拿回来糊弄我！”

　　“我哪敢啊！”孙德禄急忙摆手，“我要是真私藏了，回头您怪罪下来，遭殃的可是东家！我哪能让东家为这事儿受委屈？”

　　这话戳中了孙四狗的心思——他还指望牛德贵管着百姓干活，也怕真闹僵了没人替他“办事”，当下脸色缓和下来：“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他转头冲徐二喊：“对了！明天早上老孙上山前，你给带点干粮！别总让人空着肚子去！”

　　徐二赶紧陪着笑应承：“是是是！都怪我今天早上疏忽了！明天我准给孙兄弟带四个窝头，管够！”

　　“行了，赶紧去处理獾肉！兄弟们还等着开饭呢！”孙四狗挥挥手，不耐烦地催促。

　　徐二脸上堆着笑转身去忙活，心里却乐开了花——刚才牛德贵偷偷塞给他两块大洋，这钱可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他早知道牛德贵以前是地主，手里肯定有存货，接钱时也没推辞。其实他也是没办法才来当伪军做饭，家里日子难以为继，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跟着这帮人糟践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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