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铁器街的景象

　　韩烨谢过茶摊摊主，顺着对方指引的方向，朝着城西的铁器街走去。刚拐过两条街，耳边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叮当声，那是铁器与铁砧碰撞的闷响，混杂着风箱拉扯的呼哧声，远远望去，整条街的上空都弥漫着淡淡的青烟，空气中漂浮着铁屑与炭火燃烧后的味道，带着一种粗粝而鲜活的气息。

　　这便是岚风城的铁器街了。

　　街道不算宽阔，却比猎虎村的主路要平整得多，路面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只是常年被车轮碾压和铁水溅落，石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结着一层黑褐色的铁绣。街道两旁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铁匠铺，铺子的门面大多是敞开式的，没有像样的门板，只用几根粗木柱支撑着屋檐，将打铁的场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行人眼前。

　　韩烨放慢脚步，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家铺子。左侧的一家铺子里，两个赤膊的汉子正抡着大锤，合力敲打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火星随着每一锤的落下而四溅，如同散落的星辰，落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却丝毫不见躲闪——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灼热。他们打造的是一口巨大的铁锅，锅沿已经初见雏形，只是表面还坑坑洼洼，需要更多次的锻打才能变得光滑。

　　右侧的铺子则显得精致些，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铁匠正坐在小马扎上，拿着一把小巧的凿子，在一块冷却的铁板上雕琢着什么。韩烨凑近看了看，发现那是一块锄头的锄板，老铁匠正在上面刻着简单的防滑纹路，每一刀都刻得极慢，却异常精准，纹路间距均匀，深浅一致，显然是个老手。

　　沿街走了不过百十米，韩烨已经看到了数十种铁器。墙角堆着成捆的镰刀，刀刃闪着哑光，那是农户收割庄稼的利器；货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斧头，有劈柴用的宽刃斧，也有木工用的窄刃斧，斧柄大多是用硬木制成，缠着防滑的麻绳；还有些铺子专门售卖铁锅、铁盆之类的厨具，甚至能看到一些马蹄铁和铁链——这些都是凡俗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件。

　　他随手拿起一把摆在路边的镰刀，用手指轻轻刮过刃口。刀刃不算钝，但也绝不锋利，刃面的锻打痕迹杂乱无章，显然是为了赶工而忽略了精细处理。韩烨心中暗自对比：这样的手艺，在猎虎村或许能算得上中等，但放在岚风城，似乎只是寻常水准。他又拿起一把斧头掂量了一下，斧身的重量分布不够均衡，挥动起来必然会耗费更多力气，而且铁料中夹杂着细小的砂眼，若是长期使用，很可能在受力时崩裂。

　　“小伙子，要买铁器？”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韩烨抬头，看到一个系着油污围裙的中年汉子正看着他，对方是这家铺子的老板，脸上沾着黑灰，只有笑起来时露出的牙齿是白的。“随便看看。”韩烨放下斧头，客气地回应。

　　老板也不在意，指着自家铺子里的铁器介绍道：“我这铺子的铁器都是实打实的精铁打造，耐用得很！你看这把镰刀，砍玉米杆子跟切菜似的，保准能用三年不卷刃！”

　　韩烨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能感觉到，这些铁器虽然用的是精铁，但其中蕴含的灵气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这些都只是纯粹的凡铁，没有经过任何灵气淬炼，更别说刻画灵文了。这与他之前的猜测一致——铁器街确实是面向凡俗百姓的地方，这里的铁匠，也都是不懂修行的普通匠人。

　　他继续往前走，发现街道两侧的铁匠铺虽然密集，生意却算不上火爆。偶尔有几个农夫或商贩过来挑选铁器，大多会讨价还价半天，最后才买走一两件必需品。铁匠们的脸上大多带着疲惫，抡锤的动作也显得有些机械，仿佛只是在重复一项枯燥的生计，而非怀揣着对技艺的热爱。

　　韩烨理解这种状态。在猎虎村时，吴铁匠也曾说过，打铁是个苦营生，风里来火里去，拼的是力气，熬的是岁月，大多时候只能混个温饱。若非他偶然得到《天工造物录》，知晓了灵文与炼器的奥秘，或许此刻也和这些铁匠一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单调的锤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一家铺子门口的招工启事吸引了。那是一张用毛笔写在黄纸上的告示，贴在一块木板上，字迹有些潦草，却还算清晰：“招铁匠学徒一名，要求手脚勤快，能吃苦，包吃住，月钱十文。”落款是“张记铁铺”。

　　韩烨停下脚步，抬头打量这家“张记铁铺”。铺子的规模比旁边几家略大些，门口的铁砧比寻常的要厚实，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锤痕，显然用了很多年。铺子里面，一个络腮胡大汉正光着膀子打铁，肌肉虬结的胳膊挥动着沉重的铁锤，每一次落下都力道十足，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空气都仿佛在颤抖。他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伙计，一个负责拉风箱，一个则在打磨刚成型的铁器，看起来颇为忙碌。

　　十文钱的月钱，在岚风城显然不算多。韩烨之前听茶摊摊主说过，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至少要二三十文，十文钱仅够勉强糊口。但这则启事吸引他的，并非月钱多少，而是“包吃住”这三个字——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家铁铺看起来比其他铺子更有实力，或许能接触到更好的铁矿。韩烨记得张猛（他刚才听到伙计这么称呼那个络腮胡大汉）打铁时，铁锤落下的节奏虽然粗犷，却隐隐透着一股章法，不像是纯粹靠蛮力的莽夫。而且，铺子里堆放的铁矿石，色泽比其他铺子的要深些，隐约能感觉到一丝极淡的灵气波动——虽然远不如他在清风镇买的蕴灵矿，但至少说明这里的材料要优于普通铁器铺。

　　“要不要进来看看？”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韩烨回过神，发现那个络腮胡大汉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大汉的皮肤是长期被炭火熏烤的古铜色，脸上的络腮胡又密又硬，像一蓬杂草，但眼睛却很亮，透着一股直爽和精明。

　　韩烨看着铺子里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那张招工启事，心中渐渐有了决定。他需要一个地方稳定下来，熟悉岚风城的环境，积累资源，而这家张记铁铺，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起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络腮胡大汉拱了拱手，朗声道：“老板，我看到招工启事，想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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