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张记铁铺的试探

　　韩烨站在张记铁铺的门槛前，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铁腥气，混杂着炭火燃烧后的焦糊味。铺子不算大，进深约莫三丈，迎面是一个半人高的生铁柜台，柜台后堆着些打好的铁器，锄头、镰刀、菜刀之类，刃口都泛着朴实的银光，看得出是用心打磨过的。

　　铺子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炼铁炉，炉火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将周围的墙壁映得一片通红。一个络腮胡大汉正光着膀子，抡着一柄沉重的铁锤，“叮叮当当”地砸在铁砧上的一块红铁上。他身材魁梧，臂膀上的肌肉随着挥锤的动作贲张起伏，汗珠顺着黝黑的皮肤滚落，滴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蒸发成白色的雾气。

　　听到脚步声，络腮胡大汉停下锤击，抬起头来。他约莫四十岁上下，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神像淬了火的精铁，锐利而沉稳。看到韩烨背着行囊站在门口，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捶打那块红铁，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买什么？”

　　“老板，我看到招工启事，想来试试。”韩烨往前迈了两步，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怯场。他能感觉到，这大汉身上有一股微弱但凝实的灵气波动，显然不是普通的铁匠，只是不知为何会屈身于此。

　　络腮胡大汉这才放下铁锤，用搭在肩膀上的粗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上下打量起韩烨。他的目光从韩烨破旧的行囊扫到那双沾着泥土却依旧稳健的布鞋，最后落在韩烨那双布满薄茧的手上——那是常年握锤、与铁器打交道才会留下的印记。

　　“会打铁？”络腮胡大汉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练过几年？”

　　“从学徒到匠师，三年了。”韩烨如实回答。在猎虎村的三年，他跟着吴铁匠从最基础的烧火、拉风箱学起，到后来能独立打造农具、兵器，每一步都走得扎实，这三年的功底，是他敢在这陌生城池闯荡的底气之一。

　　络腮胡大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坦诚，又或许是觉得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说自己有三年匠师经验有些夸大。他嘴角撇了撇，带着一丝不以为然，指了指墙角的一堆废铁旁，那块正被炭火烘烤得发红的精铁：“那你试试，打一把砍柴刀，要刃口锋利，不易卷刃。”

　　这话看似简单，实则是最基础也最能考验真功夫的活计。砍柴刀不同于菜刀，需要应对各种坚硬的木头，甚至偶尔会碰到石头，所以不仅要锋利，更要兼具韧性，不能一碰到硬东西就卷刃或崩口。这其中，火候的掌控、锤击的力道、淬火的时机，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丝毫马虎不得。

　　铺子里还有两个年轻的伙计，原本正在收拾地上的铁屑，听到老板让这个外来的少年试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了过来。他们跟着老板学了两年，自认打出来的砍柴刀已经不错，但每次被老板检查，总能挑出一堆毛病，此刻见有人来试工，自然想看看对方的手艺如何。

　　韩烨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好。”

　　他走到铁砧旁，先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块烧红的精铁。精铁的颜色呈现出一种透亮的橘红色，表面微微泛着油光，这是温度恰到好处的表现——太高则铁性变脆，太低则难以塑形。他又伸手在离精铁寸许的地方感受了一下热度，心中对火候已经有了数。

　　接着，他从旁边的工具架上选了一把大小合适的铁锤。这把锤比他在猎虎村用的略重一些，但入手沉稳，锤头光滑，显然是经常使用的。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深吸一口气，体内的《九转玄功》悄然运转起来。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灵气顺着经脉流遍全身，最后汇聚到双臂之上，让他的手臂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同时也变得更加稳定。

　　在猎虎村时，吴铁匠就常说，打铁不仅靠力气，更靠巧劲和手感。同样一块铁，不同的人打出来，品质天差地别。而韩烨经过三年的锤炼，加上《九转玄功》对身体的改造，他的手感早已超越了普通的铁匠，每一次锤击的力道、角度、落点，都能精准地控制。

　　他举起铁锤，没有像络腮胡大汉那样猛砸，而是先轻轻敲在精铁的一端，将其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随后，铁锤落下的速度逐渐加快，“叮叮叮”的锤击声清脆而有节奏，如同乐曲般富有韵律。每一次锤击都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力道均匀，既将铁中的杂质震出，又没有过度破坏铁的内部结构。

　　铁屑随着锤击不断脱落，精铁的形状也在一点点变化，从最初的不规则块状，渐渐变成了一把刀的雏形。韩烨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手中的铁器。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原本清秀的面容多了几分坚毅。

　　络腮胡大汉原本抱着胳膊，一脸随意地看着，准备等韩烨出丑就把他打发走。但看着看着，他脸上的随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凝重。他能看出来，韩烨的锤法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极高的技巧，每一次锤击都精准地作用在铁的“肌理”上，这种对铁器的理解，别说一个少年，就是他自己，也是练了十几年才勉强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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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韩烨锤击的节奏，看似杂乱，实则暗合某种规律，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力量，同时减少铁的内耗。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手艺了，更像是一种对“打铁”这门技艺的深刻领悟。

　　两个年轻伙计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平时总被老板骂锤法杂乱、力道不稳，此刻看到韩烨的锤法，才明白什么叫“稳、准、狠”。

　　不到半个时辰，一把砍柴刀的雏形已经基本成型。韩烨停下锤击，将刀坯浸入旁边的冷水桶中。“滋啦”一声，白烟升腾而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这是淬火的关键一步，能让刀刃变得更加坚硬。

　　淬火完成后，韩烨捞出刀坯，此时刀身已经变成了青黑色。他又拿起细砂纸，仔细打磨刀刃和刀身。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很快，刀身变得光滑锃亮，能清晰地映出他的脸庞，而刃口则泛起一道冰冷的寒光，锋利得仿佛能斩断空气。

　　最后，他在刀柄处缠上防滑的麻绳，打了一个结实的结。

　　一把砍柴刀，就这样完成了。

　　韩烨拿起砍柴刀，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点点头。他随手走到铺子角落，那里堆着几根准备当柴烧的硬木。他手腕轻抖，砍柴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只听“唰”的一声，一根碗口粗的硬木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光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将砍柴刀递到络腮胡大汉面前：“老板，您看看。”

　　络腮胡大汉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接过砍柴刀，入手沉甸甸的，手感极佳。他先是用手指轻轻拂过刀刃，指尖传来一阵冰凉锋利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然后，他又拿起那根被斩断的硬木，看着平整的切口，眼中的惊讶更甚。

　　他又用小锤子轻轻敲了敲刀身，听着发出的清脆声响，那声音通透而绵长，说明刀身内部没有暗伤，质地均匀。

　　“你这手艺……”络腮胡大汉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韩烨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这手艺，哪是匠师？比我这铺子的老师傅都强！”

　　他这铺子确实有个老师傅，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手艺在铁器街也算不错，但要说能在半个时辰内打出这样一把无论是锋利度、韧性还是手感都无可挑剔的砍柴刀，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韩烨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他的起点，在这岚风城，他需要用自己的手艺，一步步站稳脚跟。

　　络腮胡大汉将砍柴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满意，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我留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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