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拒担宿命，觉醒真我

　　“烂泥里的命……”李豫无声咀嚼这最后的判词。被点醒的残酷真相如同烙印烙在脑海。身体深处那复苏的真实律动反而更清晰地被感知——就在心脏搏动、血液流淌的更深邃间隙，如同遥远深邃的海渊底部敲响一枚古老编钟。这声韵不为拯救而生，不为守护而响。

　　它存在，它只是沉默地存在于此。在他破碎的、被枯萎症腐蚀如泥的身躯内——那是唯一的真实。

　　李豫眼底燃尽后只余冰冷的理智缓缓抬眼。视线越过那冰冷流动的光芒界限，迎上沈心烛依旧模糊在黑暗里的双眼。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余一片被风雪卷刮过的死白，清晰映出整个世界的荒谬冷硬轮廓。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声咽回。干裂嘴唇微微翕合，像被投入冰冷死潭中的鱼徒劳吸气，但这一次，被吸入肺腑的空气异常清冽、透明。它们拂过他体内深处那块刚被唤醒的真实之核，带去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为何物。身体仍在剧痛中痉挛抽搐，但那感知仿佛已然剥离，成为外在物。那冰冷的封印咒文如荆棘缠绕手腕，血液在能量压制下灼烫沸腾叫嚣，但灵魂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静而完整——从未如此清晰感知其本质轮廓，甚至超越守护者用无数牺牲堆砌出的至高存在意义。

　　他轻轻吐出最后一点残存的混沌气：“我的命……只该是我的。”他身体微不可察地挺直一分，枯弱身躯每一道骨骼线条都因突然贯穿魂魄的绝对清醒而撑得凌厉——似即将崩断的绝壁古松上探出最后一片不屈的针叶，“告诉你们‘组织’……守茧人？”

　　他声音不大，却将整座粘稠黑暗茧室的微尘都震动了少许，在苍白光芒中旋飞跌落：“这份责任……我选择扔掉。”

　　最后一字落下之时——

　　“嗡——”！

　　不是巨茧搏动！是沉寂在墙壁深处的无数古老脉点在同一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灼白光芒！霎时间千道万道纯粹冰冷的光束如同复活之林笔直刺向穹顶。那苍白光罩骤然扩张，如同一朵纯净至没有温度的冷焰瞬息膨胀，将原本被黑暗分割的茧室空间强硬地裹挟进来！连沈心烛立身处最后几寸模糊阴影都在刺目光线中分崩离析、彻底驱散！她那模糊的轮廓被冷硬光线重新勾勒刻画，清晰得像刚刚从一块封冻冰川里开凿取出。那双眼迎着骤然的强烈光焰猛缩瞳孔的同时，第一次被完整地捕捉进李豫视线。

　　那双眼睛里……并非预想中的惊怒震怖，也没有操控规则被打破的恼恨焦灼。只有一种李豫前所未见的、纯粹到无法解读的空和静——如同亿万光年之外亘古星辰的俯瞰。

　　但那极致纯粹的光只凝实了一刹！随即——

　　“嗡……滋——嘶啦——”

　　震耳欲聋的能量过载哀鸣刺破一切感知！墙壁上狂涌奔腾爆发的千万道脉点光束开始疯狂闪烁、剧烈抽搐、骤然暗淡！像是有什么存在被刚才骤然爆发的纯粹真实力量强行撕裂、撼动了！

　　李豫被守茧人的训练虐到崩溃，跪在破碎训练场上满身鲜血。

　　路过的精英守茧人墨先生冷眼嘲讽：“废物早点退出吧。”

　　沈心烛却带来墨队长的评价：“他说你是三十年来最有天赋的新人，但你在害怕。”

　　她撸起袖管给李豫看从未显露的伤疤：“我的疤全在每次抗拒使命时落下的——守茧人的伤疤只在犹豫退缩时产生。”

　　墨先生阴沉的嘲讽在脑中回响：“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自觉，早点退出吧，对大家都好。”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破损的皮肉里，却麻木得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力量在崩解。

　　不是从四肢百骸一点点抽离，而是轰然塌方。一股无形却磅礴的重压蛮横地撞在胸口，李豫只觉得内脏全被这力量瞬间碾碎，喉头涌上的不只是腥甜，还有一种崩塌的空洞。膝盖软得不像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震碎了训练场最后一块还完好的镜面合金板。玻璃碎片如惨白的冰雨，扎进破损衣袖下的前臂皮肤里，细小、尖锐、冰冷，瞬间晕开密密麻麻的血点。温热的粘稠液体沿着小臂淌下，滴落，在脚下闪着幽光的碎片堆里洇开几朵脏污的锈色斑点。汗水早已浸透破烂的作训服，湿冷紧贴着脊背的皮肤，刺得骨头都在发冷颤抖。

　　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吸气，气管深处都是刮擦砂纸的剧痛，火辣辣的一片灼烫。他勉强抬了抬头，视野浑浊黏腻，仿佛隔着一层血污涂抹的油膜，眼前景象都扭曲晃荡——扭曲的倒影碎片映出一张苍白的，沾满泥汗污迹的脸，嘴角狼狈挂一道干涸血痕，那双被训练折磨得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一层无神的空茫和死寂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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