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抵达清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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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抵达清河镇,嬴娡并未做任何停歇,直接带着管事和随从去了那几块待售的土地。

  她做事向来认真负责,即便心头萦绕着私念,也绝不会在正事上有丝毫含糊。她仔细勘察着每一块地的位置、土质、周边的环境以及未来码头的规划走向,询问着管事先期了解到的一切细节,甚至亲自丈量了边界,与带来的地图一一比对。

  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她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条理清晰地发出指令,那副干练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尚未被婚姻和抑郁消磨掉所有锐气的时光。随行的管事心中暗自佩服,主母虽然许久未亲自出面处理此类事务,但眼光之精准,思虑之周全,丝毫不减当年。

  然而,每当一番忙碌暂告段落,四周安静下来,或是独自回到下榻的客栈房间时,那个清晰的身影便会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

  唐璂。

  她会在经过某条热闹的街市时,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在往来的人流中细细搜寻,期盼能捕捉到那个记忆中挺拔不羁的身姿。

  她会选择在临窗的食肆用饭,点的虽是当地特色,心思却全然不在菜肴上,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扫过每一个路过的年轻男子,心脏会因为某个相似的背影而漏跳半拍,又在对方转过身露出陌生面容时,悄然失落。

  她甚至会在勘察土地时,留意附近是否有姓唐的人家,是否会恰好遇到他外出访友或办事。

  这种带着隐秘期盼的搜寻,成了她公务之外的全部。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可笑,甚至有些失了身份,可她控制不住。那个曾与她生死与共的少年,就像投入她心湖的一颗石子,涟漪扩散至今,未曾平息。

  她真的,真的很希望能与他偶遇。不需要刻意安排,就像命运随心的馈赠,在某个转角,不经意地,就看到他带着那抹熟悉的、或许已经成熟了几分的笑容,对她说:“嬴娡,别来无恙。”

  奈何,期望越是殷切,现实便越是显得漫不经心。

  嬴娡手头的事情确实不少。那几块地并非简单地看上一眼就能拍板,需要与不同的地主反复磋商价格、条款,查验地契真伪,预估未来投入与产出。她带来的管事虽得力,但最终决策仍需她亲自定夺。一连数日,她不是在与人在茶楼雅间里谈判,便是在地块现场与工匠商议规划,忙得脚不沾地。

  而清河镇,虽不及州府繁华,却也街巷纵横,人烟稠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偶遇一个不知具体行踪的人,谈何容易?

  几日过去,她踏遍了那几块土地周边的每一条小路,也几乎吃遍了镇上稍有名气的食肆,甚至在处理完公务后,会刻意绕远路,穿过那些据说唐家子弟时常出没的街市和书坊。

  然而,没有。

  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一次次的张望,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失落。街上的行人各有各的忙碌,面容或陌生或平淡,没有一张是她魂牵梦绕的那张脸。

  她甚至开始怀疑,唐璂是否还住在清河镇?或者,他是否恰好外出了?种种不确定,像细小的虫子,啃噬着她那份原本就不甚坚实的期盼。

  这日傍晚,她独自坐在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的灯火和归家的人群,心中那份希冀,如同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渐渐被沉重的暮色吞没。

  或许,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那场生死与共的经历,终究只是她漫长人生中一个惊心动魄的插曲,而非能够延续下去的篇章。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那滋味,苦涩中带着一丝了然的寂寥。偶遇,终究是太过奢望了。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客栈房间里的烛火跳跃着,将嬴娡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她心绪烦乱,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反复在脑海中盘旋——上门去找。

  唐家在当地并非无名之辈,打听住处易如反掌。可然后呢?她用什么身份登门?赢家主母?这个身份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或许有些分量,但在异地他乡,贸然上门拜访一个并无往来的家族,显得突兀又可疑。难道要说,我是来找你们家公子唐璂的?以什么理由?叙旧?他们之间那点“旧”,如何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更何况,她与唐璂之间,还横亘着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虽然理智上知道怪不得他,但那终究是一道无法轻易触碰的伤疤。

  “好不容易来一趟,难不成就这么放弃吗?”心底有个声音在不甘地呐喊。那股自她病愈后便悄然滋生的、想要为自己活一次的冲动,在此刻变得格外强烈。她不想带着同样的遗憾离开清河镇。

  可是,眼看着土地收购事宜已接近尾声,契约即将签订,她依然没能想出一个能够合情合理见他一面的办法。装作无意间打听?太过刻意。通过当地管事引荐?又该如何解释她为何独独对唐家公子感兴趣?

  更深一层的迷茫随之涌上心头:就算是见了,又能怎样?有用吗?

  问他为何不告而别?指责他杳无音信?还是仅仅为了确认他是否安好?

  见了面,除了可能勾起更多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尴尬,还能改变什么?她依旧是嬴娡,是赵乾的妻子,是赢家的主母。他呢?他或许早已娶妻生子,开始了崭新的人生。那段共同的生死经历,或许在他心中,早已被岁月冲刷得淡去了痕迹。

  “没用……大概是真的没用。”她低声自语,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那点因期盼而燃起的微光,在现实的冰冷考量下,渐渐黯淡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唐家大概所在的方向,夜色如墨,吞噬了一切轮廓。

  或许,有些人,只适合活在记忆里。那次相遇,那次逃亡,就让它永远定格在过去的某个瞬间,成为心底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她慢慢关上了窗户,也仿佛将那份躁动不安的期盼,彻底关在了心门之外。只是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却沉重地落在了寂静的房间里。

  命运有时偏偏爱开这样的玩笑。就在嬴娡几乎要说服自己放弃的时候,转机却以一种毫无预兆的方式,突兀地降临了。

  那日,与几位管事在清河镇有名的“小家花园”应酬完毕,敲定了最后一块土地的契约细节。一行人从雅致的花园门厅走出,正准备登上马车,嬴娡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对面。

  刹那间,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抹去。

  街角一个支着简陋棚子的面摊旁,一个穿着半旧青衫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独自坐在条凳上,低头吃着碗里的面。那背影挺拔,肩颈的线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仿佛心有灵犀,就在嬴娡目光凝住的瞬间,那人恰好侧过头,似乎是要去拿桌上的醋壶。

  时间,在那一刻真真切切地定格了。

  昏黄的灯笼光线下,那张脸清晰地映入嬴娡眼帘——褪去了几分少年时的跳脱不羁,眉宇间多了些沉稳,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落拓,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此刻正带着毫无防备的愕然,直直地望向她。

  是唐璂。

  真的是他!

  嬴娡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口生疼。血液似乎刹那间涌上了头,耳边嗡嗡作响。

  然而,多年主母生涯历练出的镇定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她的脚步只是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甚至迅速维持住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讶异的平静,仿佛只是偶遇了一个略有印象的故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指尖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才勉强让她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内心早已乱成了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线,惊、喜、怨、盼……无数种情绪汹涌翻腾,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隔着弥漫的食物香气与人间烟火,隔着数年杳无音信的时光。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碗在他手边、兀自冒着微弱热气的面。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凝视仿佛要耗尽所有氧气时,嬴娡猛地回过神来。

  周遭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管事的低声交谈,车马的轱辘声,街边的吆喝。她意识到自己身后还站着不少人,无数双眼睛可能正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这一幕。

  绝不能失态。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她极快地调整了面部表情,侧过身,对着身旁一位颇为得力的管事,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处理完公务后的闲适:

  “李管事,你们先回去吧。契约既已敲定,余下琐事明日再议。”她微微抬手,止住了对方可能的询问,目光淡然扫过远处,仿佛只是随意一瞥,“我想一个人……随便逛逛。”

  李管事虽觉有些突兀,但主母发话,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道:“是,夫人。那您小心,我等先行告退。”

  嬴娡微微颔首,不再看他们,目光重新投向街对面,姿态从容,仿佛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想要领略一下这小镇的夜景。

  只有那垂在身侧、隐在袖中的手,依旧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用疼痛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镇定。她看着唐璂,看着他依旧怔忡的神情,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下都沉重地敲击着她的理智。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答案。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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