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磨合之痛

　　方案定下了，豪赌开始了。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

　　将一首熟悉的流行歌曲改编成复杂的阿卡贝拉版本，其难度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这不仅仅是唱歌，更是要将人声拆解成不同的“乐器声部”，再进行精密的重组。每一个节拍，每一个气口，每一个声部的进出，都需要像精密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咬合。

　　周深的公寓，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泡面味，而是汗水、焦灼和时不时走调的音符。

　　“停！”周浅第无数次喊停，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周星星，你的高音部又慢了四分之一拍！你的声音应该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卡布的中音部和周可可的节奏口技上，不是掉下来！”

　　周星星脸色煞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努力地点头：“对……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然而，下一次，他要么是进早了，要么是气息不稳，声音发飘。高音部本就敏感，一点点失误在强调层次感的阿卡贝拉中都显得格外刺耳。

　　周可可的节奏口技也是个问题。他很有天赋，各种“咚咚嚓”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兴奋起来就容易抢拍或者自由发挥，打乱整体的节奏框架。

　　“可可，稳住！你的底鼓节奏是根基，不能乱！”卡布不得不出声提醒，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也能听出一丝疲惫。

　　周深作为核心和主旋律担当，压力最大。他不仅要唱好自己的部分，还要时刻关注其他四个声部的进行，试图用声音将他们串联起来。但往往是顾此失彼，听着周星星的延迟，感受着周可可节奏的飘忽，他自己也开始心浮气躁，音准和情感表达都受到了影响。

　　一遍，两遍，十遍……几十遍过去，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声音要么混成一团，要么各唱各的，完全达不到预想中那种层次分明、和谐共鸣的效果。挫败感如同湿冷的雾气，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摩擦开始出现。

　　“能不能集中注意力？”周浅的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主要针对总是出错的周星星。

　　“我……我已经很集中了……”周星星的声音带着哭腔，越紧张越错。

　　“浅哥你别那么凶嘛，”周可可试图打圆场，但他自己的节奏也时常出问题。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周浅烦躁地怼了回去。

　　卡布试图调解，但收效甚微。连续的失败和巨大的时间压力，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又一次，在周星星的高音部第N次慢半拍，导致整个和声段落彻底垮掉后，周深积累的压力和烦躁终于爆发了。

　　“周星星！”他猛地转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你到底能不能行？！一句简单的进拍，练了上百遍还错！我们时间不多了！你想让所有人跟你一起在音乐节上丢脸吗？！”

　　话一出口，周深自己就愣住了。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周星星说过话。

　　周星星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眶瞬间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他没有反驳，只是死死咬着嘴唇，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模样可怜又无助。

　　周浅皱紧了眉头，周可可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卡布沉默地看着周深。

　　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周星星压抑的啜泣声。

　　周深看着周星星的眼泪，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怒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懊悔和一种更深层的领悟。

　　周星星的怯懦、不自信、容易紧张……这些导致他频频失误的“弱点”，不正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曾经在无数个深夜怀疑自己、想要放弃的周深的映射吗？

　　他指责周星星，本质上是在指责那个不够强大的自己。

　　团队的弱点，正是他自身弱点的放大和映射。作为“核心”，他如果不能包容、引导、甚至治愈这些源于自身的“弱点”，那么卡布叻这个团体，永远无法真正成为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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