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回忆和勇气

　　冬日的早晨，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枝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医院后方的小花园里，季莞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赵煦桦，陪着他进行每日的康复训练。

　　赵煦桦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他刚刚可以脱离轮椅独立行走，每一步都还显得有些迟缓，却已经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累了就休息会儿吧。”季莞柠轻声说，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

　　赵煦桦在季莞柠的搀扶下，缓缓在长椅上坐下，额间沁出薄汗，呼吸略显急促。

　　“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仍有些无力的右腿。

　　季莞柠细心地替他调整好助行器的位置，确保它稳稳地立在手边。“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你别太心急。”

　　赵煦桦点点头，在长椅上坐下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阳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掩不住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彩。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最开始来看望我，现在又来陪我康复。”他看着季莞柠，语气真诚。

　　季莞柠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说什么呢，你是我哥啊。”

　　一阵秋风吹过，带下几片梧桐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下。赵煦桦望着那片落叶，忽然开口：

　　“你和陆屿川...现在怎么样了？”

　　季莞柠微微一怔，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挺好的。他...他很照顾我。”

　　赵煦桦看着她羞涩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是‘挺好的’？我可是听说，他为了你，连家族的压力都顶住了。”

　　“你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他父母对你有点不满意……”

　　“我……”季莞柠有些窘迫，嗫嚅着不知如何回应。

　　“不说这个，他可是在小姨和小姨夫面前夸下海口要好好对你的，所以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莞柠抬起头，眼中闪着复杂的光：“煦桦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反对？”

　　赵煦桦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方：“说实话，是的。陆家太复杂，我怕你受委屈。”

　　“那现在呢？”季莞柠轻声问。

　　“现在...”赵煦桦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看到他是真心对你好。这次我出事，他忙前忙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一个男人能为你的家人做到这个份上，说明他是真的在乎你。”

　　季莞柠的眼眶微微发热：“是啊，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情。”

　　“不过，”赵煦桦突然板起脸，“要是他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虽然我现在这样...”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自嘲地笑了笑，“但教训他的力气还是有的。”

　　季莞柠被他的话逗笑了，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煦桦哥...”

　　“傻丫头，哭什么。”赵煦桦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看到你幸福，我就放心了。毕竟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了。”

　　两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任由秋日的阳光洒满全身。远处，几个病人在医护人员的陪伴下散步，偶尔传来轻轻的笑声。

　　“其实，”季莞柠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已经决定和他走下去了。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想和他一起面对。”

　　赵煦桦注视着她坚定的侧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

　　“好。”他轻轻点头，“只要你考虑清楚了，哥就支持你。”

　　季莞柠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谢谢你，煦桦哥。”

　　“不过，”赵煦桦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严肃起来，“他要是想娶你，得先过我这一关。等我完全康复了，得好好跟他谈一谈。”

　　季莞柠忍不住笑出声：“你放心，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上次来看你，不就是想取得你的认可吗？”

　　赵煦桦也笑了，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我可得好好刁难他一下，不能让他觉得我妹妹这么好娶。”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赵煦桦的重生，季莞柠的幸福，都在这个温暖的午后，悄然绽放。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康复花园的石子小径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她柔声安慰，目光扫过他单薄的病号服和毛衣，“起风了，我去给你拿件厚外套。”

　　赵煦桦点点头，看着她转身朝住院部走去。阳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他，她明显清瘦了不少。

　　他靠在长椅背上，微眯着眼感受暖阳。不远处，几个病人正在家人的陪伴下做着康复训练，欢声笑语随风传来。

　　曾几何时，他也如他们一般充满活力，如今却连独立行走都成了奢望，那场事情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少的伤害。

　　一阵凉风掠过，赵煦桦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住院部的大门，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当他在操场上玩得满头大汗，总是莞柠第一个发现他衣衫单薄，急匆匆跑回家给他拿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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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跑起来辫子一甩一甩的，像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搬家了，与季莞柠的联系渐渐减少，那样的场面也渐渐减少了。

　　不知道记忆中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也渐渐走远了。还记得那时候他远远就看见她扒在门上的小身影，走近了才发现她在哭。

　　没有声音，只有瘦小的肩膀在微微发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冰凉的水磨石地上。

　　“莞柠？”十一岁岁的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有点笨拙地用袖子去擦她的脸，“摔疼了？”

　　小莞柠用力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她伸出小手，指了指教室里正在练习足尖动作的孩子们，又指了指自己缠着纱布的膝盖，哽咽得说不出话。

　　赵煦桦这才明白，她不是因为伤口疼而哭，是因为受伤不能跳舞而难过。

　　他叹了口气，拉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小莞柠把脸埋在他还带着汗味的校服袖子上，终于小声地抽泣起来：“煦桦哥哥...我、我跳不了舞了...”

　　“胡说。”少年揉着她柔软的头发，“医生说了，只是膝盖扭伤了，休息两周就能好。”

　　“可是下一个月就要选拔了...”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老师说，如果选不上领舞，以后就不能站第一排了...”

　　赵煦桦看着表妹哭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他知道为了这个领舞的位置，小莞柠每天提前一小时到舞蹈室练功，晚上回家还要对着镜子纠正动作。

　　有次他去她家，看见她扶着墙一遍遍练习下腰，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却倔强地不肯停下。

　　“你看。”他忽然指着她膝盖上的纱布，“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莞柠抽噎着低头。

　　“这是勋章。”少年的声音带着故作严肃的认真，“只有最勇敢的舞者才会受伤。因为你比别人更努力，所以身体才会累到发出抗议。”

　　小莞柠止住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他。

　　“还记得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芭蕾舞者的故事吗？”赵煦桦继续胡诌，“她小时候也经常受伤，每次受伤后就变得更厉害。因为...”他顿了顿，努力编造着，“因为在养伤的时候，身体就在偷偷升级，就像游戏里的人物在攒经验值一样。”

　　这个奇怪的比喻让小莞柠破涕为笑。她伸手摸了摸膝盖上的纱布，小声问：“真的吗？”

　　“当然。”赵煦桦拍拍胸脯，“你煦桦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后来那两周，每天放学后赵煦桦都绕道去莞柠家，给她带学校小卖部新出的零食，陪她做不需要动到腿的舞蹈手位练习。

　　有时她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他会突然做个鬼脸逗她笑；有时她因为恢复训练疼得龇牙咧嘴，他就在一旁夸张地模仿她的表情。

　　选拔赛前一天，小莞柠的伤终于好了。她穿着崭新的舞裙在院子里转圈，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赵煦桦靠在门框上看她，忽然听见她轻声说：

　　“煦桦哥哥，我知道受伤不是勋章。”

　　少年愣住了。

　　小莞柠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但我还是谢谢你骗我。”

　　那一刻，赵煦桦忽然觉得，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好像一眨眼就长大了。现在也是拥有爱情的大孩子了。

　　赵煦桦独自坐在长椅上，微眯着眼感受阳光的暖意。康复花园里很安静，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和远处病人散步的交谈声。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年轻女孩独自坐在轮椅上，望着花圃出神。她戴着柔软的毛线帽，遮住了化疗后稀疏的头发，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一阵风吹过，女孩膝上的书本被吹落在地。赵煦桦见状，撑着助行器艰难地站起身，一步步挪过去，替她拾起了书本。

　　“谢谢。”女孩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

　　“不客气。”赵煦桦在她身旁的长椅重新坐下，注意到那是一本《追风筝的人》，“这本书很好看。”

　　女孩微微睁大眼睛：“你也看过？”

　　“嗯。”赵煦桦望向远处，“住院期间看了很多书。这本让我印象很深——‘为你，千千万万遍’。”

　　女孩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也最喜欢这句话。”她轻轻抚摸着书封，“只是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脆弱的风筝，不知道还能飞多久。”

　　赵煦桦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自己仍有些颤抖的腿上上。“三个月前，我受了重伤，医生说我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你看，现在我已经能靠着助行器走路了。”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

　　“医生也说我恢复得很快。”赵煦桦继续道，“但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有个妹妹，每天不厌其烦地来医院陪我复健。有时候疼得想放弃，看到她担心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女孩的眼神微微闪动：“我姐姐也是...每天都来陪我化疗。”

　　“那就记住这种心情。”赵煦桦温和地说，“为了那些为你担心的人，也要努力飞得更高、更远。”

　　一阵风吹过，树影摇曳。女孩望着远处正在陪孩子做复健的家长，轻声问：“你害怕过吗？”

　　“怕过。”赵煦桦坦诚地说，“特别是夜里伤口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但后来我想，既然还活着，就说明命运还给我留了机会。”

　　他转头看向女孩：“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可能性就像这片天空一样广阔。现代医学每天都在进步，你要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摘下帽子，在阳光下自由地奔跑。”

　　女孩的眼眶微微发红，却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先生。”她注意到赵煦桦证件上的警徽。

　　“叫我煦桦就好。”赵煦桦也笑了，“下次复健的时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互相监督，谁也不许偷懒。”

　　“好。”女孩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这时，季莞柠拿着外套回来了。她看到表哥和女孩相谈甚欢的样子，体贴地没有立即走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等待。

　　赵煦桦对女孩点点头，撑着助行器站起身：“我要回去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女孩望着他艰难却坚定的背影，轻轻握紧了手中的书。

　　阳光正好，洒在康复花园的每个角落。赵煦桦一步步走向季莞柠，虽然步履蹒跚，背影却挺得笔直。

　　他知道，在这个充满伤痛的地方，每一个微笑、每一句鼓励，都可能成为别人黑暗中的一束光。

　　而今天，他很庆幸自己成为了那束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季莞柠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

　　“想起你小时候给我拿外套的样子。”赵煦桦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每次都跑得气喘吁吁的。”

　　季莞柠也笑了，小心地帮他穿上开衫，仔细抚平衣领的褶皱。“那会儿你总是命令我，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样。”

　　她的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次。赵煦桦配合地抬起手臂，感受着衣服面料柔软的触感，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好了。”季莞柠在他身边坐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现在暖和点了吗？”

　　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将她关切的神情照得格外清晰。赵煦桦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是那时她的眼里满是依赖，如今却盛满了温柔的担当。

　　“嗯，很暖和。”他轻声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谢谢你，莞柠。”

　　一阵微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季莞柠轻轻靠在他肩上，就像小时候那样。

　　“等你完全康复了，”她望着远处在家人搀扶下艰难行走的病人，声音很轻，“我们一起去爬山，就像小时候你带我去的那样。”

　　赵煦桦望着天边舒卷的云，感受到久违的平静与希望。

　　“好，”他承诺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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