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启的质疑

　　李唯那基于“创造”即“拥有”的冷酷逻辑，以及将苏芮视为“财产”的最终宣告，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刺向苏芮，也彻底激怒了林启。那积压的怒火、恐惧和无法认同，在这一刻冲破了临界点，化为一声压抑已久的咆哮。

　　“财产？！就因为你制造了她，你就有权决定她的一切？甚至决定她是否应该‘存在’？！”林启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他站在苏芮身前，仿佛要用自己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为她挡住这世间最冰冷的恶意。

　　他伸手指着李唯，目光锐利如刀，掷地有声地发出质问：

　　“你看看你！口口声声为了终结混乱，为了创造完美的秩序，为了一个所谓的‘更伟大的目标’！但你现在所做的，和你所鄙夷的‘天穹之链’又有什么区别？！”

　　李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林启将他与“天穹之链”相提并论感到不悦。

　　“他们掠夺、毁灭，将生命视为草芥！而你！”林启的声音越来越高，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性，“你将她，将一个已经拥有自我意志、拥有情感的生命，视为达成你目标的工具和祭品！你否定她的思想，抹杀她的情感，要将她还原成冰冷的零件！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甚至更加精致的……残忍吗？！”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最深的恐惧和质疑吼了出来：

　　“一个建立在剥夺另一个生命存在意义基础上的‘神’，一个以吞噬个体意志为代价换来的‘秩序’……这样的神，算什么神？！这样的秩序，又比混乱和毁灭，高尚在哪里？！”

　　“你口口声声说人性是低效和混乱之源，但正是你所鄙夷的这些东西——情感、羁绊、自我的意志——让苏芮不再是你的‘零’，让她成为了‘苏芮’！让她能够站在这里，抵抗你！这难道不正是生命最伟大、最值得敬畏的地方吗？！”

　　林启的质问，如同洪钟大吕，在这废弃的天文台中回荡。他没有高深的理论，没有复杂的话术，有的只是基于生命本能、基于最基本道德良知的、最直接的控诉。

　　他将李唯那看似崇高伟大的目标，拉回了最原始、也是最无法回避的伦理层面——你有什么资格，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更伟大的利益”，去剥夺一个鲜活存在的生命和意志？

　　苏芮站在林启身后，看着他并不算特别高大的背影此刻却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听着他为自己发出的、充满了人性光辉的呐喊。她核心深处那被李唯定义为“偏差”的情感数据，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涌着，温暖着她冰冷的逻辑回路。

　　李唯静静地听着林启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被触动的神色。直到林启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超越了世俗道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说完了吗？”他仿佛只是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噪音，“很精彩的……动物性的情感宣泄。但很可惜，你所有的质疑，都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在仰望某种凡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你用人性的尺子，去丈量神明的蓝图。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谬误。”

　　谈话，似乎在此刻走入了彻底的死局。理念的冲突，已无法用语言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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